却说白翎起夜不见花如月的下落,十分着急,位叫查问。少刻,两位更夫进来禀报,说子时见一身影蹿房越脊,甚是迅速,也不知是不是她。 白翎叫苦道:“怎地只是孩子气,万一失陷了怎好?待我亲去寻她。” 李源道:“堂主不可轻动,待属下去寻。” 白翎道:“花姑娘乃是教主夫人贴身亲近,还是我先去,尔等整顿人马,随后跟来。” 李源得令,速命本营各方人马归附,至天亮时,方聚整齐。便带领数百骑人马,并同当地猎户渔夫,往山寨路上追去。 原来花如月夜探石屋山,在林子遇到一股小队山匪,被她看见了,拔剑而出。哪十几个喽啰怎是她的对手,未几,即带伤落荒逃命。花如月那里肯舍,狠命追赶。幸亏喽啰门熟悉山径,左入右出,一时还追不上。一霎时追了二十多里,看看远处几个喽啰渐隔得近了,便施展轻功,纵身疾飞。那喽啰窜山跳涧,如履平地,有甚追不得。待她扑到林子里,那几个人转不见了。 时已破晓,花如月见林子那面路杂,没处寻查,盘过山岭,看那面岭下一片平陽,有几处人烟。暗付:“这伙贼厮莫非走那里去,我已到此,索性再去寻一转。真寻不得,便饶了他。”遂纵马下山,顺那大道张望。忽见左侧山脚边来了一个大汉,骑着匹点子高头马,红面禁皮,额边几根虎须,戴一顶万字头巾,穿一领灰色战袍,系一条玄色战裙。随着四五个伴当,都跨口腰刀,挑着些行李。一个伴当掮着一口泼风九环大砍刀,都走到路口。那大汉见了前方有一妙龄女子,兜住了马,只顾看她。 花如月往前行,那大汉随在后面亦跟上来,不落眼的从头至脚细看。花如月回头道:“兀那汉子,有些痴傻,不走你的路,只管看我做甚!” 那大汉道:“咦,我自己生了眼睛,你敢不许我看!怕人看,不要抛头露面。” 花如月大怒道:“你这厮到我手里讨野火么?活得不耐烦,便上来找死。” 那大汉哈哈大笑道:“多少了得女人都见过,稀罕你这雌儿。” 花如月大怒,拔剑直取那大汉。那大汉忙抢那口大砍刀架住。两人就那空阔所在,并了十几多合,两边毫无破绽。花如月道:“你这厮好刀法!”那大汉叫道:“且住,有话问你。”各收了兵器。 花如月道:“快说!” 那大汉道:“兀那俏姑娘,你莫非是哪教主内人李玉茹小姐么?” 花如月道:“非也,我乃夫人随身侍婢。” 那大汉听了呵呵大笑,忙滚鞍下马道:“姑娘,你何不早说,想杀我也。”撤了大刀,在草地上扑翻虎躯便拜。 花如月恐有暗算,逼住剑向道:“好汉高姓大名?何处得知教主夫人名讳?” 那大汉拜罢,立起身道:“姑娘自不认识在下,我也没得荣幸得见夫人。只是传闻李夫人武功盖世,貌如仙人,孰料身旁丫鬟亦是如此俊俏,有幸、有幸。我便是雁荡山玉良红将军麾下侍卫康友健也。” 花如月叫声:“阿也!原来是玉良红女侠部属。”忙宝剑入鞘,盈盈施礼。康友健忙回拜了。花如月道:“适才冲撞康侍卫。不知你却从那里来?” 康友健道:“从雁荡山来。方才恕小人无礼。姑娘何故一人到此?” 花如月道:“玉良红女侠夫妇可好?” 康友健道:“都好。玉将军闻听此处有贼寇,便命我等前来打探。先锋官梁晨在后面那人家歇脚就来,是我先行一步。” 花如月大喜,道:“他在那里?” 康友健指着一处人家道:“他在那向,好道就来也。” 花如月道:“我们何不迎上去。” 康友健道:“何用性急。”叫一个手下道:“你速去看看梁将军,为何还不来。见他可说乾坤教花女侠在此。” 那手下跑上去,没多时,只望见那路上一个少年,带着两个人,骑匹白马,缓辔而来。康友健道:“他已来也。”只见那件当急跑上去,到马前回指着说了几句。那先锋官梁晨把马加了两鞭,泼刺刺的赶到面前,飞身下马,与花如月相见,满面笑容道:“花女侠,那阵风儿吹你到这里,教主安否?” 花如月道:“一言难尽。教主只身负乾坤、丐帮两大帮教重任,欲往雁荡山拜会玉女侠,商议会师之事。” 康友健笑道:“这些事我们都知道了,只请问姑娘何故一人到这里来。” 花如月道:“前个儿与教主行至一座城池,闻听此山中有一个叫什么八臂罗汉的贼首,聚集上千人,专门祸害百姓。教主得知大怒,命我前来查看。待我至山林中,撞见一伙小贼,打了一架,直追到这里不见了,汝可曾看见?” 梁晨道:“却不曾打眼,想是落荒逃脱了,追也无益。” 花如月道:“造化了这伙贼厮。” 康友健、梁晨商量道:“我们既来之,就去转转。” 花如月大喜,飞身上马。康友健、梁晨也都骑了马,带了从人,都过岭来,寻路石屋山。 康友健道:“方才见姑娘这般模样,又带着临安口音,也有些疑心,那知却是江湖闻名遐迩的三花之一。姑娘真好武功,怪不得吾主公玉将军等都佩服。” 花如月道:“说话了,玉女侠义薄云天,虽不踏入江湖,但一身本领早被奉为天地无双。”梁晨惊道:“二位女侠几时交过手?” 花如月笑道:“我是不认识玉女侠,只闻其名也。” 三人在马上说着话,已走了十多里。只见左侧拥出一彪人马来,乃是副将林子山、路通海等寻到。各道姓名,方知是一家人。 却说花如月着急,寒暄片刻,便借马跑回客栈,将适才巧遇详而告之。 白翎听得又喜又恨,埋怨道:“姊姊,你是怎地?不能这般作耍。你万一误了教主吩咐,教我怎生摆布?” 花如月说道:“不是我多事,一者得知祸害,不能放过;二者要打探消息,方可回禀。” 白翎道:“可曾打听清楚否?” 花如月道:“康友健会同梁晨将军先行打探,我恐你记挂,先跑回来。” 白翎惊问:“怎地却遇见康友健、梁晨?”花如月把那项事说了。白翎大喜,叫她速引路相会。 须臾大伙都聚集一起。康友健、梁晨与白翎见了,也通了姓名。当晚摆开酒席与大伙庆祝。席上说到被朝廷逼迫,玉良红女侠无奈撤出两浙路,都感叹不已。花如月说起苗家庄剿匪壮举,梁晨等皆擎大拇指称赞。众人欢喜畅饮,至半夜方散。 翌日,梁晨一面与众人相叙,一面多发细作,打听梁山消息。午时,细作报上来道:“山上有一个大汉,带着三五十人,斩了二头领,将首级献上,要见先锋。” 梁晨同众人都吃一惊,问哪个人叫甚名字。喽啰道:“他有手本在此。”希真取来一看,原来是山寨五头领。众人无不欢喜,同众英雄一齐出城。到了山脚迎接,厅上重见了礼。 花如月看那五寨主,方面大耳,五柳长须,八尺以上身材。那个大汉面如锅底,眼如黄金,须如铁丝,声如铜钟,身长九尺,威风凛凛,却不认识。问道:“这位好汉高姓大名?” 五头领道:“在下姓马,双名秀山,祖上也是大宋军官。三年前因官司落难,路径此地,被八臂罗汉武冠山撞见,他邀请我上寨聚义,我见他豪爽,便欣然接受。谁知近来,二头领等暗中做些剪径行当。小人气恼,与他争执。孰料他竟得寸进尺,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前日有探子禀告,恰巧他不在,我方知玉良红女侠已派人前来。故而取了他的首级,径投这里来,望赐收录,愿执鞭随镫,剿灭强盗。” 梁晨大喜道:“得英雄相投,破贼有何难哉!” 第二天,梁晨聚集人马,率大兵五百,浩浩荡荡杀奔石屋山来。 石屋山的为首头领八臂罗汉武冠山,率领数百人前来抵敌。可想如何对付得久经沙场的梁晨等人,交兵不到两三阵,被杀得大败亏输,退入关隘,死命守住。关上□□槍炮,灰瓶金汁,十分利害,梁晨连攻半大日,不能取胜。与花如月等商议,白翎道:“何不用天黑乔装直抵关下,趁机忽然破寨!” 梁晨道:“此法虽好,只是关上贼兵甚多,能潜入几人?万一被他推下千斤石来,徒伤儿郎们的性命。” 正在营中商议,只见属下来报:“外面来了几位少年男女,要觐见将军!” --- 话说石屋山头领八臂罗汉武冠山闻听有大军攻打山寨,来了精神。忙搬把椅子往校场一坐,要亲自布阵迎敌。大伙一听,全抖起精神,上千人熙熙攘攘地排列在广场上,持槍携棒,穿戴整齐。 忽听信炮鸣响,唬惊众人,忙派喽啰到外城墙上打探发生何事。片刻,回来禀报:“山下皆是军队,还有几处点燃篝火,看样子是前来围攻!” 武冠山一跃而起,抄起钢鞭,指挥喽啰把寨门守好。刚要亲自出去查看究竟,恰在这时,先锋将梁晨领兵杀到。他在外城同来敌厮杀一阵,摸不清敌军情况,稳妥起见,便率人退守内寨。 武冠山率领喽啰占据内寨高墙,对来敌远用箭弩,近用巨石滚木。部属皆奋力参战,接连打退数次进攻。 梁晨急得火冒三丈,正无计可施。白翎奉教主命,与周天领来三木堂青木营等赶到,于是兵合一处,发起猛攻。山寨喽啰虽给予敌以极大杀伤,终因训练不力、未经磨砺而败。直退中堂殿,禁闭各处死守! 梁晨和周天指挥大军再次发起强攻,殿前抛下一片尸体,仍无法攻破。白翎道:“放火!”刹那间,火光跳跃,浓烟四起,聚义厅周围配房都皆被点燃,义军又借着火势又发起猛攻,石屋山最后一道屏障危在旦夕。 喽啰道:“大王,三爷和四爷已被杀死。” 武冠山闻听三弟四弟皆已战死,吓得手足无措,六神无主。手下一头领道:“此次之敌,非你我所能敌,咱们撤罢。” 武冠山皱眉头道:“撤往何处?眼下四处被困。早已没有退路。” “冲啊!杀呀!活捉大头领!活捉武冠山!别叫强盗逃跑!”门外传来一阵高似一阵喊杀声。 武冠山抬头看时,梁晨已率兵杀了过来,无奈,只得硬着头皮迎战。 马秀山把大刀一晃,喝叫道:“姓武的,识时务者为俊杰。还不下马领罪,更待何时?” 武冠山一见是他,怒火冲天!骂道:“吾待汝不薄,不嫌尔为朝廷罪犯,好意收留,并与你磕头结拜。为何反而恩将仇报,反水引贼!”有道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二话不说就扑上去。 马秀山举枪疾挡,哪知却被武冠山一刀磕飞。他见势不妙,拨马便走。武冠山一阵风扑到他左侧,就像老鹰抓兔子一般,轻舒猿臂,把他走马活擒,举起来狠狠朝地下一摔:“来人,绑起来,可要把他看好。”几个喽啰往前拥住,把马秀山捆个结结实实,带进阵中。 梁晨大怒,亦拍马舞槍来斗武冠山,本想打两个回合再瞅机会抢出马秀山,谁知不到十个回合,就被他打翻在地。 正好白翎赶到,娇斥一声:“小小蟊贼,休得嚣张!”话音未落,便脚踏众人头领,飞身而至。 武冠山大惊,忙挥舞钢鞭,打起精神迎敌。一个照面,即被踹落马下,生生擒住。 白翎冲喽啰喊道:“尔等听着,你们大寨主已被擒获,快些掉转槍头立功赎罪,降者均可免死,胆敢反抗,定让你们死无葬身之地!” 此刻贼匪已是群龙无首,阵脚大乱。且大部是被胁迫而来,正不知如何才好,闻听白翎之言,恰似拨云见日,呼啦一声全跪下齐道:“女侠饶命!我等都是大宋军民,因不满朝廷统治,才聚义造反!” 李源道:“教主知尔等乃大宋子民,才手下留情。都起来吧,只需听从号令,保你们平安无事。” “多谢女侠。”“多谢教主。”“多谢将军。” 白翎上前解开先锋官及马秀山绳索,又命清点人数,这一战竟收降五百多人,即把他们编入青木营。 梁晨道:“白堂主,你来的真是及时,再晚片刻,吾命休矣。” 白翎忙问道:“汝这厢伤亡如何?” 梁晨道“不多,百十人而已。” 白翎长出一口气说:“你留下一部分人救火看守,余下跟着我走。” 李源道:“在下呢?” 白翎道:“你与周天周营长随我去迎接教主!”转身忽见后寨一带火光冲天,杀声震地,她立即想到教主安危,急忙催动人马飞驰而去,迎面正碰上一伙顽匪。也不啰嗦,冲将过去,将他们杀散! 刚行至后寨,只听城墙上有人喊道:“白翎妹妹,你来了!” 白翎仰脸一看,灯光下照着一张俊俏的小脸,右手横持利刃,正俯身摆手。原来是花如水,忙道:“姐姐,教主没事罢?” 花如水咯咯笑道:“汝只关心咱们教主,怎地不问问我有没有受伤。” 白翎哼了一声道:“你这个大活人不是好好的站在哪里,能有甚事?” 花如水道:“痴丫头,教主和夫人早就攻进后寨,正饮茶歇息哩。” 白翎这才放下心来,下马走进围墙。只见十思君与李玉茹正背手而立,指挥大伙搬运器械辎重。便施礼大声道:“启禀教主,属下引兵前来。” 十思君闻听,忙上前拉住她的手,前后上下察看道:“你总算来了,可安然无恙否?” 白翎面泛红晕道:“在下无事,劳教主挂心了。” 花如水也来到进前,抱住她道:“我也无事,教主就不挂心。” 白翎嘤咛一声,撤手低头。 李玉茹道:“翎儿,多亏你及时通报,否则难有此大捷。如月哪丫头总是冲动任性,没有你之稳重。” 白翎道:“这也怪不得她,我久领兵打仗,深知玄机。如月姐姐天性耿直,哪晓得此中门道。” 正说着,有人来报:“启禀教主,梁晨将军有请。” 十思君道:“咱们去罢。”片刻,行至校场,见许多兵将披坚执锐,手执长竿钢叉,雄威万状。见得: 烈烈旌旗似火,辉辉皂盖遮天;锦衣绣袄持刀枪,花帽征挺棍棒。飞禽着箭,穿住二翅怎能飞?猛兽遭叉,扑地翎毛难展挣;大弓射去,青牲白鹿怎逃生?药箭来时,练雀班鸠难回避,,旌旗招展乱纵横,鼓响锣鸣声呐喊。打仗兵个个心猛,兴义将各各身强;登崖赛过搜山虎,跳涧犹如出海龙。 梁晨远远瞧见,急上前施礼拜倒:“教主圣驾,在下不胜荣嫣。” 十思君忙伸手扶起道:“梁将军作何打算?” 梁晨道:“不才欲留此驻扎,再遣派兵卒快马将此间所遭遇之事,详禀玉将军。” 十思君道:“如此甚好,我等告退。” 梁晨道:“教主,不拜访玉将军么?” 十思君道:“此次目的既为此而来,怎能不去?” 梁晨大喜道:“容在下先将讯息传至玉将军处,静候教主大驾。” 又寒暄片刻,梁晨不舍,于是便大开筵席,庆功行赏。直至凌晨东方放亮,这才依依作别。 十思君、李玉茹、花氏姐妹、白翎等五人一路上说说笑笑。不觉到一山峦下湖泊处,听有作歌,听渔人歌罢,十思君对李玉茹曰:“此歌韵度清奇,其中必定有大贤隐於此地。” 李玉茹道:“如水你前去把作歌贤人请来相见。” 花如水领命,将坐下马一拍,向前大声问道:“内中有贤人,请出来见吾教主。” 那些渔人齐齐施礼答曰:“吾等都是闲人?” 花如水眨眼道:“你们为何都是闲人?” 渔人道:“我等早晨出户捕鱼,这时节回来无事,故此我等均是闲人。” 不一时十思君等人马到,花如水向前道:“此乃俱是渔人,非贤人也。” 李玉茹道:“我亦听出歌韵清奇,内中定有大贤。” 渔人道:“此歌非小人所作,离此数里外,有一座山洞,洞中有一老人,时常作此歌。我们耳边听的熟了,故此信口唱出,实非小民所作。” 十思君道:“诸位请回。”众渔人作揖去了。 李玉茹马上想歌中之味,正遐想中。 旁有花如月欠身言道:“教主可听得其中奥妙?” 十思君道:“月儿不知麽?” 花如月道:“奴婢不知深意。” 李玉茹道:“此乃国恨家仇之词赋。” 十思君留恋不舍,李玉茹力请赶路。一众人便快马加鞭,抵暮进入福建。又行数里,乃见一城镇,便寻客栈歇脚。 当晚,用膳完毕,十思君思来想去,略觉不妥。翌日,便吩咐花氏姐妹留侯,带领李玉茹、白翎出城,回转行程。迳往湖泊而来,行至数里外,早至林下。 十思君道:“吾等不必声杨,恐惊动贤士。”遂下马,同李、白步行入得林来。远见老者。背坐岸畔。三人悄悄行至跟前,立於其後。只听那人又作歌道: 夜风重,影浮澜,晓露怒霜雁北还。 白衣一束,了沉默,三段弦。 青锋五尺,空璃杯,七步台。 竹林山亭花成泥,梅园悬寺雨织帘,铮铮惊飞鸟,斥斥透心寒。 不经柔情刻骨,暮见(xian)素女少年,任岁月泛黄,阡陌苍白,一曲长恨入蓬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