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书房。
钟言盛面对桌上成堆的奏折,按了按太阳穴,又拿起一本翻开来看。
裴筠悄悄走进来,拱手一礼,轻声道,“刚刚敬王爷去找过云氏”
对方笔尖一顿,一滴朱红色的墨汁滴到了奏章上。
裴筠立刻撩袍而跪,“属下知罪。”
钟言盛望了他一眼,淡淡开口道,“无妨,起来吧。”放下笔,抬眸望着一旁的立画,凝神。
画上的女子一袭红衣,持剑而立。
此时他的心思已经不在这奏折之上了。
“朕出去走走,不必跟了。”
“是。”
从御花园回浣衣苑,若是想近一些,少走几步路,那就必须路过御书房。
云琼姝拽着馨儿匆匆赶往浣衣苑,已经不管什么近道远道,她只想快一点回去。
结果,冤家路窄。
“琼姝姐姐你走慢一点哎,前面有人”
云琼姝没刹住脚步,就,这么撞进了对方的怀里。
她看见了衣服肩上绣着的金龙,脑子里轰然一响,朝后连连退去。
馨儿更是吓得话都说不明白了,慌慌张张跪下去,淡粉色的唇颤个不停,“奴婢奴婢参见皇上,皇上恕罪”
钟言盛倒是没注意馨儿的话,只是看着云琼姝,眸子里竟露出了惆怅的神色。
她瘦了。
原本就瘦削的身子,如今更是没什么肉,面色微微发黄,头发乱乱的,看起来憔悴了许多。
同样,云琼姝也眯起眼睛,用一种十分凛冽的眼神死死盯着钟言盛,双手握紧成拳头,在身体两侧微微颤抖。
一个多月不见,他依旧感受到了她深深的恨意。
馨儿不懂他们之间的恩怨,只知道见了皇上不行礼是要杀头的。于是她伸手拉了拉云琼姝的衣服,小声道,“你快行礼啊”
“我不跪!”
一声低喝吓得馨儿一颤,钟言盛眯了眯眼,强忍下心中的难过,冷声道,“谁给你的胆子敢这么和朕说话?”
馨儿拽着云琼姝的手,急的快要哭出来了。
“难道我不就一直这么和皇上说话的吗?一时半会怕是改不回来了,皇上莫要怪罪。”她周身散发着冰冷凌厉的气息,给人带来无穷的压迫感。
钟言盛面色更黑,“你是不是觉得,朕就不敢把你怎么样?”
“反正我一条命放在这,皇上若想取走,随时候着。”云琼姝一把拉起馨儿,“我们走。”
“等等!”钟言盛上前拦住她,“朕让你走了吗?”
“腿长在我身上,自然是我说了算。”云琼姝淡淡吐出这句话,绕过钟言盛继续往前走。
钟言盛转身冲着她喊道,“你去见钟晗澈了?”
嗯?
他怎么知道?
而且他关心这个干什么?
云琼姝停下脚步,回头冷声道,“你跟踪我?”
钟言盛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忽然就问了出来。
反正在听完裴筠的汇报后,心里就很不是滋味。
“朕问你话,你只需要回答。”
哦?
是吗?
戏谑一笑,云琼姝歪了歪头,开口道,“那我偏不。”
随后,拉着满脸惊恐的馨儿,扬长而去。
“琼姝姐姐,你昨天真的是吓死我了!”
馨儿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脯,毕竟云琼姝昨天跟钟言盛说的那几句话,随便拿出一句出来就可以定死罪。
云琼姝将衣服从盆里捞出来,熟练的拧干,展开抖了抖,随后搭在晾衣架上。
“有什么好吓的?他针对的是我又不是你。”
“那也很吓人啊,”馨儿支着头想了想,“你跟皇上的眼神都好吓人,冷冷的,有寒光,像箭一样。”
“呵,我跟他的仇深着呢!”
灭门之仇,不可不报!
馨儿不由得打了一个冷战,虽然是玩笑的口味,但也透着浓浓的恨意。
云琼姝将所有湿衣服挂好,抻了抻腰,“再有一个月就立春了吧?瞧,我们这不是也熬过来了?”
若是换了旁人,经历了陷害、灭族、废后这些挫折后,怕是早就草草了解此生了吧?
至于伤心
她当然伤心。
家人被斩,弟弟服役,而自己又被深爱之人所伤,打入这浣衣苑。
但是伤心又能解决什么呢?
只会让人觉得自己是懦弱之人,换来的不是同情,而是无穷的嘲笑奚落。
云琼姝沉默,抬头望天。
太阳不知什么时候已躲入云层,成为一片越来越淡的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