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询却不管她答没答应,继续哈哈大笑道:“好好,吴老板,就这么说定了,明儿我就派人过来,你放心,我们神鹰武馆最差的弟子也比你这些护院强一百倍。”说着对那些宾客吼道:“你们都听好了,媚春楼日后就由我们神鹰武馆来守护,你们若是来捧场的,很欢迎,若是来砸场的,就休怪爷不留情面!谁敢闹事,就是找死!”他的声音虽然不大,却在每个人的心里都掠过一阵寒风。 沈拓和邱无垠对视一眼,两人都察觉他在说话的时候注入了内力,才让这声音能起到这般威慑的作用,若不是内力浑厚,一般人是做不到的。媚春楼作为卧虎城中的第一青楼,这里的人皆是鱼龙混杂,大部分都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神鹰武馆掌握了这里,等于掌握了卧虎城中最大的信息聚集地。沈拓看着冷峻,隐约觉得这才是他今晚此行的目的。 那些人被侯询这么一摔,个个都敢怒不敢言,摸着发疼的身子爬起来从大门外走进来重新坐在位置上,大气不敢出,风波就此结束。 吴息泪一面吩咐人将地面打扫干净,一面上楼去请恒玉出来表演。 大楼的灯光突然被熄灭了一半,刚才还明晃晃的大厅,顿时变得一片昏黄,紧接着一股异香飘进鼻孔。 这是青楼惯用的把戏,用些迷魂香让人的神经有些不清,待会好容易受人蛊惑,掏大把的银子。沈拓和邱无垠定力甚强,自然不会将这种小把戏放在心上。不少人很快陶醉其中,目光变得迷离。 舞台上的粉红色幔帐缓缓地拉开,上面摆放的全部都是白色梨花,枝干横斜,花叶疏密有致,姿态万千。 恒玉一身白色的纱衣,坐在花丛中间,飘飘有出尘之姿。 在场的宾客都被这般美景吸引,目不转睛。 乐声响起,缠绵婉转,乐声风暖花香,令人不饮自醉。恒玉舞姿曼妙,衣袂飘飘,穿梭在鲜花丛中,身形灵动,如仙子一般。 沈拓几次接触到恒玉的双目,隐约感到她的目光别有深意,心中有些揣测。 一曲而终,一舞完毕,大厅里的灯重新被点亮,众人这才苏醒,忍不住拍手连声叫好,震地屋顶都要被掀翻。 恒玉盈盈躬身道谢,幔帐又徐徐落下。 一位公子笑嘻嘻地喊道:“别走啊!”就要跑上舞台,侯询很快闪身挡在他的面前,目光中透露着寒意,那人很快知趣地坐回位置上,其他人也不敢再轻举妄动。 吴息泪笑着对众人道:“各位爷先不要着急,想要再欣赏恒玉姑娘的才艺,就请先回答桌面上的问题吧。” 这话一说出来,大伙都低头看着自己的桌面,不知什么时候,桌面上居然放了一封信。 沈拓和邱无垠都吃了一惊,刚才有人近身,他们居然毫无察觉,不禁同时看向冷峻和侯询,他们面色从容,并不觉得有异样。 邱无垠打开信封,拿出里面的用宣纸写下的一道试题,递给沈拓,沈拓一看,是一首词,这是南宋女词人严蕊填的《如梦令》: 道是梨花不是。道是杏花不是。曾记,曾记,人在武陵微醉。 沈家世代书香,家中藏书上千,沈拓自幼诗词歌赋都有涉略,一看就知道这首词不完整,少了第三句,落笔填上:白白与红红,别是东风情味。 其他人也陆陆续续地回答完了试题,有些笔墨不通的就急着在抓狂,若不是有侯询在一旁镇守,只怕又要撒泼。 一盏茶的时间过后,幔帐再次拉开,这次鲜花都已经撤下,多了十几个穿着绿衣的舞娘伴舞。 恒玉换了一身珊瑚色的宫衣抱着琵琶,坐在中间的白玉色的椅子上,弹奏着名曲《阳春白雪》。 美人如玉,音律绝妙,众人大饱眼福,又饱了耳福,浮想联翩。 弹奏完毕,恒玉和舞娘行礼退场,幔帐再次放下。吴息泪看了看身边的丫鬟红珠。红珠应了一声,拿着一个画轴走到舞台上道:“这幅画是我家姑娘亲手画的,但是缺了一个名字,若是哪位大爷公子的题名能得到我家姑娘的认同,就可以亲自将题名写在画上面,而且我家姑娘会将此画赠送。”说着手一抖,画轴打开。 众人一阵骚动,争相起身,吴息泪忙道:“别着急,红珠,将画给各位大爷公子好好看一看。” 红珠应了一声,跳下舞台,将画在每个宾客面前都展示一番。 沈拓看着画得是一丛绿叶,并无其他,心中有些纳闷。邱霖也觉得奇怪,自古绿叶都是红花的陪衬,很少人会将绿叶作为绘画的主角,看来这位恒玉姑娘是另有玄机。邱无垠看着其余看过画的人都是满脸疑惑,淡然一笑暗道:“雕虫小技,能难得了我家大少爷?” 侍女很快送来了信封,沈拓将信打开,拿出宣纸,波澜不惊地写下了自己的为画所题的名字。 随着侍女将信封一一收回,不少公子少爷脸色已然变得沮丧,他们今晚带了大量的金银前来,原以为只要有钱,就可以让恒玉另眼相看,却没想到她要的是才而不是财,这可万万没想到。 媚春楼里气氛热烈,程盼儿却在此时走了进来。 她不是来参观花魁盛会,而是来帮程家昔日的仆人好婶的。好婶的丈夫嗜赌,欠下赌债无力偿还,丧尽天良将只有十五岁的女儿好妹卖给了媚春楼,得了五十两银子。好婶知道这件事万般无奈之下只好向程盼儿求助。 好婶以往在程家对程盼儿很尽心,因此得罪苏凤琴被赶出程家。程盼儿感激好婶的仗义,得知好妹有难,就拿了自己好不容易存好的五十两的银票过来赎人。 她来的时候是白天,媚春楼正忙着布置晚上的盛会,吴息泪听闻她的来意之后,心生一计,就让她晚上再来。程盼儿不知道她到底是何用意,但是问了她也不说,只好晚上过来,她不知道今晚这里会这么热闹。 为了方便进出,她和晓冰都扮作书生的模样,带着好婶走进媚春楼的大门,里面的浓烈的脂粉气立即就将两人熏得晕头转向,都忍不住打了几个喷嚏。 沈拓的位置正对着大门,最先看到了程盼儿,在一堆男人中间,像只小兔子,畏畏缩缩地,惶惶恐恐,穿着男子的衣服,女儿态却表露无遗,有些意外,暗道:“她怎么来了?”目光在她腰间系着的灵木麒麟停留了片刻。 这段时间他已经让邱无垠调查了程盼儿,知道她的大部分的情况。他有些不明白,就这样平凡普通的女子,怎么会有灵木麒麟? 程盼儿可没有注意到沈拓一直看着她,她正忙着在人群中寻找着吴息泪的身影,因为对周围光怪陆离的环境很不适应,有些目眩神迷。 沈拓在不经意间发现冷峻也在看着程盼儿,心中莫名一紧,冷峻那是什么样的神情?他冰冷的目光中居然有着淡淡的柔情,虽然只是转瞬即逝,但是也没有逃过沈拓的眼睛。沈拓看看程盼儿,又看看冷峻,想找出原因。 忽然一声惊呼,从楼上摔下来一个人。邱无垠离得最近,飞身而起,将那人捞在怀中,稳稳落下,低头一看,原来是一个少女,轻轻地将她放到地上。少女面色惨白,显然是受了极大的惊吓,瑟瑟发抖。 好婶疾步跑到少女面前将她紧紧抱在怀里,口里喊道:“好妹!” 好妹本来被关在柴房,被一个汉子拎了出来,又被人从楼上扔下,实在受惊不小,瘫倒在母亲的怀里,“哇”得一声哭了出来喊道:“娘!”声音甚是凄惨,好婶也忍不住哭道:“我苦命的女儿啊!”两人哭得泪流成河。 母女俩的哭声一声比一声凄厉的哭声将喜庆的氛围一扫而空,媚春楼的大厅上空立即变得愁云惨雾。那些少爷公子猝不及防,都有些呆住了,这又是唱得哪一出呢? 一个衣着华丽的少爷不耐烦嚷道:“哭什么哭,这是我们爷们找乐子的地方,要哭到别处去!” 这声音让程盼儿听得特别讨厌,这是余耀棠的声音,她听过一次就忘不了。 余耀棠是卧虎城富商余潮的独子,姐姐余妙言是知府的填房,很受宠爱。余耀棠仗着家中财富,姐夫的权势,成为卧虎城一霸,无法无天。一年前看中程盼儿的美色,硬是逼着余潮到程家提亲,程子房畏惧余家的权势,只好答应。 程盼儿心里是一百个不愿意,以为亡母守孝为理由,硬是将婚事拖到了现在,整天琢磨着怎么才能将这门亲事退了,现在见他还来这种地方,更加厌恶。 她假装没看到余耀棠,鼓起勇气走到吴息泪面前道:“吴妈妈,我来了,这银票你拿去,我要带好妹走。”说着将手中五十两的银票递过去。 吴息泪看着她的银票却不收,笑笑道:“这位公子,你弄错了,我是用五十两买的姑娘,让你五十两赎回去,这不是告诉所有人我吴息泪不会做生意吗?” 程盼儿被她这么一说,整个人愣住了,下午来赎人的时候她可没这么说,问道:“你,你想要多少才放人呢?” 吴息泪笑道:“进了媚春楼的门,再想出去,不为我赚够了卖身的钱可不行!” 程盼儿急道:“你说什么呢?好妹不过是在你这儿待了半天,你就要多五十两,你太过分了!” 吴息泪看着好妹,又看着程盼儿笑道:“公子此言差矣,这位姑娘长得这么水灵,又这么新鲜,她在我这儿待着,只要好好修行,就那么一天的工夫,帮我赚的可不就不止五十两,我现在让你一百两带走,完全是通融了,要不要你看着办吧,时间可不多!” 程盼儿左右为难,她没想到吴息泪会加价,根本就没有带那么多银票,况且她本身也没那么多银票,这五十两是她的全部家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