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堂之中嘈杂无比,杨韵丝毫不受其影响,心中甚至越发快意起来。老天这瞎了十几年的眼睛终于开了,她想找的人竟全都在今天送上门来,好让她一网打尽。 她挥了挥手,示意围攻他们的弟子退至一旁,运转内力开口说道:“与此事无关的诸位江湖朋友可以先行离开了,门下弟子会为诸位派发解药的。” 杨韵既已开了口,那些本来想留下来凑热闹、收集消息的人也不得不跟着大伙离开,他们有心无胆,还做不到以一人之力对抗整个净琉璃。偏明智一点的做法便是找个不远的地方蹲着,以便随时打探到第一手消息。 半盏茶的时间还不到,大堂就已被清空,除了净琉璃的人,便只剩叶飒飒和凤兴言同他的暗卫。 “你的胆子倒很大,与你爹不同,可惜……”杨韵盯着她忽而冷冷一笑,里面微光跃动,不知在打什么主意。 叶飒飒提着正在往地面淌血的长剑往前踏出几步,眼底沉静若海,立在那儿就像是一柄随时出鞘杀敌的宝剑,叫人无法忽视她的存在。她的目光离开杨韵,落在刚刚才现身的鸣雀那里,淡然无波,“你们为了报仇杀死我爹娘,那我这生都该和你们不死不休的。” 其实细算起来,是杨韵本身怨气过大,睚眦必报才造成的后果。虽然她爹有错在先,但他冒着生命危险,护了鸣雀十几年,到头来却要连累家人遭受如此凄惨的下场,与其如此,不如不救。 “那也要看看你能不能活过今天!你以为和凤兴言一起就能对付我了吗?真是可笑。” 叶飒飒不理她,向旁边的凤兴言投去一眼,“冤有头债有主,杀死我爹娘的是你们,不是凤伯父。” 凤兴言本来还在疑惑她之前的所作所为是真是假,如今看来倒是暂时不用去担心了,不管曾经怎样,至少他们现在的目的十分一致。她先开了口,他便也真挚地回道:“只要世侄女能协助我救出烟儿,做牛做马我也甘愿。“ “凤伯父言重了。”她轻淡地应了一句,却不再看他。 凤兴言一时摸不准她的态度如何。 杨韵突然哈哈大笑起来,不知在笑她的天真还是笑凤兴言的冷血无耻,若要救早该救了,何必等到今天?她向鸣雀看了一眼,示意他将凤谷烟带到前面来。 此时,凤谷烟已经由弟子押了上来。半年不见,她仿佛换了一个人,浑身脏兮兮的,衣裳不知多久没换过了,当初秀美俏皮的可人儿早已不见。她似乎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好好吃饭,皮肤蜡黄,瘦的只剩最后一层肉。 当蒙眼的布条被摘下后,她率先看到了站在对面的凤兴言,一种熟悉的感觉油然而生,令她眼眶含泪。她已经很久没有想起这种感觉了,她还以为自己要死在这里。 “爹……” “烟儿!”凤兴言面露急色,朝前迈了一大步,“烟儿莫慌,爹今日一定会救你出去的!” 杨韵冷笑一声,那森冷恶毒的目光又再度笼罩住他们,“你想救出你的女儿也不是不可以,只要你将药王岛的毒经交给我,她自然就能活下去了。” 凤兴言面色一白,嘴唇翕动,“那东西不在我这里。” “那可就没办法了。”杨韵风姿犹存的脸上蔓上些许失望的神色,“既然你不肯配合,那我杀了你之后再慢慢找,也是一样的。”话音刚落,她便命人动手,竟是一句废话也不多说。 如果废话多,便不是她的风格了。叶飒飒不管来者是谁,举剑就刺,满腔恨意随着流出的血慢慢变得浓烈,血腥味流窜到大堂的每一个角落,俨然一处小修罗场。她杀人时动作格外的利落流畅,矫若游龙,惹得杨韵连连皱眉。 鸣雀紧盯着堂中战况,看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开口:“让孩儿去试一下吧。”说罢不等杨韵同意,人已离开她的身边。 杨韵不善的目光始终没有远离过叶飒飒和凤兴言二人,鸣雀的心思她如何不知道?他这么急切地过去,大概是怕其他弟子伤到那个女人。只是,他越是这样护着她,此女越是留不得,说是眼中钉、肉中刺也不为过。 叶飒飒挑落一个对手的兵器后,便看到了鸣雀。他专门冲她而来,二人一照面就不由分说地打了起来,眨眼间已过了几十招。他们长于荡雪山庄,连武功也是同一个人教的,交手时不免产生了十分熟悉的感觉,仿佛又回到以前相互切磋武艺的日子。 鸣雀唏嘘不已,手中长剑不停朝她刺去,“飒飒,你功夫精进了。”虽然他有一瞬间的错觉,但很快就被她打得清醒过来。这绝对不是以往的切磋,她现在的每招每式冷酷又凌厉地向他攻来,整个人杀气重重,专注着眼前目标。他有种明晰的预感,若他不小心失了神,她定不会心慈手软放过他。 比起她的无情来,他心慈手软的过了,却不敢表现太明显,怕被后面的杨韵发现。他将剑格在她的上面,手腕灵活翻转,以她现在的火候还无法抵挡他,如无意外,手中长剑很快就会被挑飞。 “你到这里来当真是要与我们不死不休吗?”他咬紧后槽牙,几乎是低吼出这句话。 他动作稍缓,叫叶飒飒得了空,将剑往空中一抛,重新握住它,收招后又是狠狠一刺,不留情面。 “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她的气势忽而凛冽起来,招式变得难以抵御。鸣雀像是突然泄了气,长剑往下偏去,任由她的剑刃擦过他的脸颊,留下一道淡淡的血痕。 当那闪着寒光的剑刃再度袭来时,他不得不提起所有力气来躲过它。万幸的是他反应及时,那剑刃只划断了他束发的布带和一缕乌发。他不敢再大意,却不想同她继续纠缠下去。 与此同时,凤谷烟望着眼前一片乱的场面,心底越来越没有信心。单靠这些人,爹真的能救下她吗?本来她是很惊喜的,以为她再也不会被抛下了,可是事到如今,她已经渐渐变得不相信他了。 半年前,他能够果断地丢下她独自离开,那么现在又有什么不可能?他是她爹,她比任何人都了解他,关乎到自身利益的时候,他只会想着自己。所以,她要靠自己离开这里,离开这个噩梦一样的地方! 离开、离开、离开这里!她很久没转的脑袋里充满了这个疯狂刺激的念头,一旦落地生根,就不再停止生长。她没有犹豫,狡猾又机灵地趁着看守弟子不注意,拼了命似地往门口跑去,即使双手被反绑着,也没能阻挠她分毫。 她感觉已经跑出了很远,那扇紧闭的大门就在触手可及的地方,她马上便能离开了!她咧开嘴,开心地笑了起来,刚舒展的弧度却又在瞬间静止,一阵剧烈的传至五脏六腑的痛苦袭向全身,她双腿一软,不受控制地往前仆去。地面十分坚硬,消瘦的面庞砸在上头还是很痛的,她皱着眉眼神疑惑,一时间分不清脸痛些还是身上更痛些。 喉间涌上一大口腥甜,顺着她闭不上的嘴唇淌了下来,凤谷烟至死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倒在了这里。 站在后面的杨韵冷冷地收回手,看了地上如草芥般的人一眼,心中只有不自量力四个字。 “烟儿!”凤兴言见女儿遭此大难,忍不住疾呼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