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年后。 北靖京都,庆靖皇城。 时已至酉,城中各大主街之上,依旧热闹繁华的紧,而要说最热闹的,当属城西面,那里,是京都内有名的极乐之地,数不清的青楼雅室,包括消磨欲望的窑馆都坐落于此,据说远远地望上一眼,便能感都到纸醉金迷的气息。 利欲面前,没人知道这奢侈华丽的外表下,所隐藏的东西是多么丑陋和腐败,在意的,也只不过是那一方红帐后,涌动着的欲望。 锦楼,地处这极乐之地当头的繁华地段,也是这皇城里少有的高阁之一,占尽这天时地利人和,这锦楼的雅馆生意,自是火爆,来客络绎不绝。 此时锦楼的高层之上,一婀娜女子轻倚在窗边,静静的望着楼下繁华的景象,清爽的秋风吹散她周身萦绕的酒气,丝丝倦意便是爬上她绝美面容。 一对细眉轻蹙,长长的双睫下,带着一对仿佛可以摄人心魂的眸子,高挑的鼻梁,朱唇轻启,及腰的长发慵懒的披在肩上,一席朱红的拷绢褶裙裙,妖而不艳,衬的她凝脂般的肌肤更为白皙,那微红的脸颊染上淡淡醉气,一时百媚横生,俨然一副倾世之姿。 她缓缓抬眸看了看天空中浮着斜阳,晚霞若火,伴着她就如入了画般,半晌,她似乎是看累了,便是轻阖眼眸,微风顺势吹起她未束的长发,恍然间,似带着依稀的冷清松木香… 睡梦中,似真,如身临其境。 “蕊儿,到了那边记得要照顾好自己,该休息时便好好休息,可别想着爷爷祖母不再你身边了,就是放纵自己,又是熬夜又是挑食的,知道吗?”何兰若紧紧的拉着她的手,是千叮咛万嘱咐。 “知道啦,我不过是去拓展拓展生意,又不是一去不回了,祖母别担心,就当蕊儿是出来一趟远门就好了~” “呸呸呸,什么一去不回,你那边的事一完了就得给我回来,祖母可都还等着你成亲抱曾孙呢~” “祖母!”她脸颊微红,转头便不再理会何兰若,对一旁沉默的莫无衣缓缓道:“爷爷,蕊儿就要走了,你要不要也叮嘱我两句?” “你呀,是越来越鬼灵精怪了,这一去,到回来的时候指不定野成什么样子了,爷爷别的不望,只求你能平平安安的。”莫无衣抚着花白的胡子浅笑,缓缓把桌上的锦盒往她面前推了推,“这里头是家主凭信,还有掌事的玉印,爷爷便把他们交给你了。” 她一怔,却是摇头:“爷爷,这些还是等我回来再说吧…” “让你拿着就拿着,记得,要平平安安的给我回来…” 梦醒,她缓缓睁开眼,把左手举起,映着火红夕阳,中指上,铜色的雕镂长戒也染上一抹棕红,她一一摩挲过戒上的花纹,又是怔怔的望了一眼皇城的方向,心里刹时泛起一股复杂的情绪。 “爷爷,蕊儿定会平安归来,定会好好陪在你们身边” 她话毕,执起窗台上的银勾,把窗子缓缓合上,房里四下垂落的红幔停止浮动,她下了软榻,缓步向房中的红木床榻走去,绕过那张雕花的茶桌,轻拂开流苏珠帘,到了床边,余光轻瞥,便见暗红的妆台上,一本明黄的册子瞩目。 她转身去拿,册面上并无字,翻开册子,里头所述,都是有关一名名唤赵轩的男子近来的行踪,她仔细看完,不由哀声长叹,直往床上倒。 “这天都没黑,怎么早就歇了吗?”一道清浅的声音从床前传来,床上的莫少锦并未惊讶,缓缓转了个身,抬头往前看了看,一名身着玄衣长袍的高挑男子正坐在那茶桌旁,神色悠然的倒着茶,她一个哈欠,慵懒道:“不是让你留在西召吗,怎么跟来了?” 莫繁喝了口茶,缓缓道:“族长的命令,我不过是服从罢了,再说,我不来,谁给你找人去?” “找人的事,白求他们自会去,你这一来,瑶姑姑该又要伤心了。”她起身下榻,缓缓向他走来:“啊繁,瑶姑姑她喜欢你,你要是也有那么一点喜欢她,就不要让她等了,一个女人美好的岁月有限,可经不起你这般耗着……” “你是不是睡糊涂了?” 她看着他,一声浅叹,提起茶壶也倒了杯茶,默默道:“每次都是这样的回答,你就不能换句话吗?” “你不每次都这样问?” “行行行,我以后不问行了吧,反正吃亏的不是我,错过了瑶姑姑这么好的女子,你以后就等着哭吧!” “你…” 她轻瞥他欲言又止的模样,追问道:“我什么?是不是想通了,想通了就赶紧给我西召回去。” “我是说,你是不是忘了,她早在四年前就成亲了…” 莫少锦微微一怔,眉头轻蹙,忽而是笑了笑,像是无可奈何,又像是心疼惋惜,她抬眸,看着他眸中的叹息,她似乎是读懂了,也明白了。 “是啊,看了我是睡糊涂了,我总记得她还没嫁人…”她一口冷茶入喉,缓缓又道:“不是说帮我找人了吗?可有线索了?” 莫繁放下手里的茶杯,骨节分明的手指沾上了茶水,于暗红的桌面上,缓缓写下一个陆字,接着低语道:“他如今的身份与背景都有不同,你若没有十足的把握,可别轻举妄动,不然可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她垂目,雪白指尖沿着面前杯壁划过,缓缓把那陆字抹开:“他不会的,这世上任何人都有可能背叛夏家,但他除外。” “大意轻敌,乃是大忌。” 她浅笑,不以为然,又道:“你既然来了,就在帮我个忙呗,白及他们都忙,就你清闲的很~” 被她的目光看的背后发凉,莫繁明眸一眯,似乎感受到了一丝不大友好的味道,就像以前有次他陪她谈生意时,这丫头让他女装□□对方一样,想起那不堪回首的往事,他直接是把自己的佩剑往桌上一放,冷冷道:“要我做什么?” 莫少锦见这阵势,连忙一笑,小心翼翼的把那两尺多长的佩剑挪开,乖巧道:“放心,不过是想要你帮我散个消息罢了,小事,都是小事~” 莫繁这才把桌上的兵刃收回,莫少锦也暗暗松了口气,对他细细交代了一番。 莫繁离开,她睡意已无,又是推开了窗子,轻倚窗台,斜阳散尽,天边星辰浮现,一轮弦月高挂,清辉浅浅,楼下,一小厮正把客满的牌子挂于门面前,便又匆匆转身回楼,街上人来人往,熙熙攘攘一片,目光所到之处,皆是张灯结彩,繁华一片。 阵阵弦乐之声轻轻浅浅的传到她所在的锦楼八层,她缓缓眨了眨眼,无声浅叹,这锦楼仅仅只是试业阶段,但生意的火爆程度远远超于她的预想,原本这锦楼不过就是一个幌子,可如今看来,这锦楼的格局,或许可以改一改,如此一来,便是双赢也好… 目光缓缓漂至那座依稀可见的庄严之地,这九年间,这北靖便是换了四次主,从沈青青的大儿子夏荣到的小儿子夏成,再是她所谓的皇孙夏章,前后不过三年时间,该死的都死干净了,就连沈青青这位不可一世沈太后,也因病薨世,从此,越北夏氏正式覆灭,沈立登基为帝,夏氏的北夏江山,最终还是成为了他沈立的北靖。 不知道,他的位置,能做得了多久呢?她拭目以待。 ———————————————————————————————————— 半月后,修整过的锦楼重新开张,依旧还是八层高,寓意为发,亦是指的八面玲珑,八方财聚。 一层为花厅、二三四层为雅间、五层则是空了出来给川嬷嬷看场子,还有会客厅与两间杂间、五层以上便不再待客,六层改为白矾白前、白求白寇,还有莫繁五的人房间,七层一边成了莫少锦的书房以及白术白及的房间,最高的第八层,是她与川嬷嬷、白果白苏四人的房间。 从一层到八层,中间又有加修了暗道数条,如此一来,更是方便她们行事,楼后的大院子,她也个从中间隔开,小的成了楼里营业时的大厨房,大的成了歇业时他们的小厨房。 这天,离酉时到半还有一些时间,川嬷嬷便是早早的带着白及白术在五层上候着,像是在等人,这时,一层的小门被推开,进来了一个人,那人东望西望,像是在找什么,川嬷嬷见状,放下手里的茶杯,缓缓道:“白术,去跟蕊儿说一声,客人到了。” 一旁文雅的白术点了点头,便没了影,而清俏的白及这是带上了雪白的面纱,缓缓下楼迎接来人。 房中镜前,乖巧可爱的白果,正为莫少锦整理着衣服,而身后为她梳妆的,一脸是稳重的白苏,她知道莫少锦不喜那些复杂麻烦的发髻,便挽了个极其简单的小云垂,长发半留半绾,自然却不凌乱,再别上些个精巧的银发饰,虽然随意,却也不失端庄。 “苏苏,王家那边如何了?”莫少锦看着镜中,抬手揉了揉额角,缓解了一下醉酒后的晕沉之感。 白苏划动手里的玉梳,不紧不慢道:“今日午时,已在法场外斩首了。” 她点头:“没留下什么破绽吧?” 白果整理好她的衣襟,插话道:“放心吧主子,此事可是王家自己暴露出来的,查不到我们身上。” “那便好,总算是除去了一个王家,那么接下来,就该是薛家了~”莫少锦缓缓放下手,勾唇一笑。 白果笑了笑,是一副等着嘉奖的样子道:“那主子,你看我们做的这么好,有没有什么奖励呀~” “那就奖你——”莫少锦话未完,便见白术从暗门后探出头来,缓缓道:“主子,薛萍她人到了!” “这么快?”莫少锦稍稍惊讶,“行,我知道了,让她先候着!一刻钟后带她上来。” 白术应声离开。 “那奖励的事,就等这事完了再说~”莫少锦笑着,伸手捏了捏白果有些肉嘟嘟的小脸,接过白苏递来的雪白面纱,便从妆台前起身,一身白红相重的绢锦曳地长裙,勾勒她曼妙身姿,只是微微一站,散发出的庄严贵气便是令人不容置疑。 轻巧的裙摆,随着莫少锦的一走一停而摆动着,脚踝上带着的小铃铛也响的清脆,衬这明亮的烛光,恍若谪仙降世。 “走吧。”她带上面纱后开口,身后的白果白苏飘飘白衣,也带上了面纱,一左一右跟着莫少锦缓缓从暗门下楼。 七层书房,白果小心把暗门打开,等莫少锦两人进来后又把门小心关上,书房中间有一道极大浮雕屏风,把房间一分为二,屏风前是一张长矮桌,前后都放着软塌;屏风后则是一排装满药材的柜子,还有一成套的红木书桌。 莫少锦直径绕过屏风,来到矮桌前的红檀榻上侧身子躺下,手撑着头,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 白果看着她这副样子,有些无奈道:“主子,好歹是见外人,你就不能有点形象嘛~” “舒服比形象重要~”话间,莫少锦又重重的打了个哈欠。 “你呀,小心被川嬷嬷看到了又训你~”白苏缓缓点燃了桌上梅青香炉里的柏木块后,便和白果一左一右跪坐在莫少锦身旁,见她无动于衷,又是暗暗一叹,也不再多说,谁叫这丫头是他们从小宠到大的呢~ 半晌,门外响起了白术的声音:“主子,人到了!” “进来吧!”莫少锦甚是连眼都没抬,好闻的柏木香逐渐弥漫,她也变得越发的慵懒,白术打开门,等那人进去后又把门缓缓关上,安静的守在门前。 那人进到屋里,就看到矮桌后带着面纱的三人,屋里光线有些昏暗,莲台上的烛火无声摇曳,香炉里袅袅青烟升起飘散,更是让屋里笼罩着一股神秘的气息。 那人似有些不安,目光飘忽不定的打量着屋内种种。 莫少锦缓缓睁开眼,看着眼前男装打扮的薛萍,苍老,憔悴之气围绕在这个不足三十的女人身上,阴霾似乎挥之不去。 “薛夫人,既来之则安之的道理,您应该懂的。” 闻言,薛萍定了定心,走至莫少锦面前跪坐下,便又开始细细打量着莫少锦,她虽然带了面纱,但额头裸露的皮肤如凝脂,白皙细腻,再想想自己,相貌生自是不错,年龄还未过三十,却已是一副人老珠黄,不禁是有些妒忌! 她目不转睛的看着面前人,疑惑开口:“你就是莫楼主?据说你这里可以实现人心中所想,可是真的?” 莫少锦看着她,淡淡道:“既然夫人来到了这里,那起码,你是相信这是真的了。” “我只是…毕竟……”薛萍被她看的有些心虚,那仿佛可以看穿一切的眼神让她无端生出一阵惧意,其实她也不过是听人说,这里的楼主神通广大,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能实现心中所愿,便想来试试运气,倒不曾想被夸得天上有地下无的神人竟是一名女子… 看着薛萍这副畏手畏脚的模样,莫少锦心里是觉得十分的好笑,明明渴望着有人能救她脱离苦海,可现在人出现了,她却是质疑起来,到底,不过是这心,还不够坚定罢了。 她一声轻笑,便是开口道:“那夫人不如说说你心中所想,再看我有没有这个能力!” “这……”薛萍看着她,犹豫不定,眸光一直在左右闪躲。 莫少锦暗暗一叹,既然她下不了这个决心,那她就出手并帮她一把又如何,她目光再是落到薛萍身上:“看来是我这里太过简陋了,配不上薛夫人尊贵的身份,那便请回吧,就当没来过这里!” 薛萍一怔,脱口道:“你这么知道我姓薛…” “不重要了,送客~”莫少锦话一出口,便是轻合上了眼眸,薛萍一时着急,好不容易打听到这里,她不能放弃,心里一横,便道:“等等…” 莫少锦见状,唇角一勾,果然,人就要是要被逼到绝境才能真正的看清自己!她睁眼,笑道:“如此,我便洗耳恭听,上茶。” 得令的白苏上前,执起台上的茶壶,倒了一杯热茶端放在薛萍面前,便又缓缓退回原来的位置一言不发的静候着。 薛萍伸手抚上那暖烫的杯壁,灼灼目光落在莫少锦身上,不禁是自视清高,孤傲道:“莫楼主既然知道我姓薛,那你也应知道我的身份吧?” 莫少锦一笑,美眸中闪过一丝不屑,应道:“吏部尚书薛政的结发夫人,您的大名,我自然知晓一二。” “尚书夫人,那可是多少女人撞破脑袋都想要到的位置!”薛萍带着炫耀缓缓道,但见莫少锦却没有丝毫的羡慕与理会,一时便有些尴尬,但随即又换了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道:“可又有谁曾想过我堂堂尚书夫人,却过着非人的生活?” 看着薛萍这一副嘴脸,莫少锦面纱之下带着的,是笑,几尽冰冷的嘲笑,非人的生活?还真是可笑,薛政掌管吏部数十年,又得沈立的信任,可以说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家里更是连个侍妾都没有,如果这也算非人的生活,那让那些家里三妻四妾的人情何以堪? 见她不作言语,薛萍又是自顾自的回忆起从前,面前也浮现了与薛政初见的那一幕:“萧政,他是我在十五岁那年,在游灯会上遇到的,想来从成亲到现在,已有十多年了…” “我还记得当时,他站在高台上,一袭的青衫的样子,当时喜欢他的人很多,我也是其中一个,后来我们慢慢相爱,可他只是一介寒门,我是尚书千金,我爹并不同意我们的亲事,除非……除非让他入赘…” “我跟他说了爹的想法,没想到他竟然同意了,他说他爱我,所以我说什么他都答应,成亲那晚,他对天起誓说他这一生只爱我一人,只会对我一个人好,会永远爱我疼我。” 她如此说着,脸上也露出非比寻常的幸福笑容,可莫少锦看到的,却是那笑容所想表达的最终目的——炫耀,还有无尽的占有。 “我们生活得很幸福,儿女绕膝,琴瑟和鸣,他在我爹的安排下进了朝廷办事,从一个从五品的官做起,一步一步高升,直到爹爹去世后,接了爹爹的位置,成了现如今的正三品尚书,然后他就变了,他不爱我了,他还在外面养了个狐狸精!甚至还生了个小野种!”一抹阴鸷闪过眼底,薛萍也越发激动。 “我去找他理论,可他竟然威胁,让我少管他,乖乖做我的薛夫人,不然让我吃不了兜着走!他还说要娶那个狐狸精过门,我不能让他得逞,更不能让那个小野种抢了我儿子的一切!明明最爱他的人是我啊!!!所以,你有没有用办法……”她抬眸看了莫少锦一眼,眸中似乎还带着一丝哀求的意味。 “哦?你问我有什么办法?”莫少锦不可置信的笑了笑,仿佛这是一件天大的笑话, “要说办法,薛夫人你心里不是已经有了一个了吗?你只不过是差了把刀而已……” 薛萍低着头不说话,抓着衣角的手,却是紧了又紧,莫少锦见此,不禁暗自又是冷笑了一番,人啊,总是不堪愿面对自己心中最真实的想法,既是如此,那就让她就再推一把吧。 ——“要我说,最好的方法就是让他死。”莫少锦看着她那有些飘忽的目光说着,大袖不禁挥了挥,不可避免的搅散了桌上香炉中升起的青烟,她又笑了笑,声音带着妩媚娇柔:“这人啊,是最善变的,若说这世上真有有什么事是会永远不变的,那就是死,薛夫人您说,是不是?” 薛萍看不到莫少锦的表情,但听着她说的话,还是忍不住背脊发凉,一种内心被□□窥探的感觉油然而生,她没有否定莫少锦,而她所想的的确也与莫少锦说的一样,他薛政只不过是她薛家的一个上门女婿,配什么支配着她薛家的一切?只要薛政一死,那么所有的东西都会回到她的手上了,这难道不是一个绝妙的方法吗? “那不知莫楼主都有这样的刀…” “那就要看薛夫人的意思了,我这的刀,可太多了,即使是死,也有太多的死法,痛苦的、快乐的、恐惧的……既然我接了这桩生意,便应该给夫人一个满意的答案,您可要好好的想想~”莫少锦依旧卧在红檀榻上,极其慵懒的说着这一番话,却是衬出一份冷艳无情,结合她眸中透着寒意,仿佛人命在她眼里,是连蝼蚁都不如! 事实也确是若此,若不是为了薛萍手里的东西,她也是懒得搭理的,直接一把火,就能把薛府烧得干干净净。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我想莫楼主应该知道我的意思!”薛萍脱口而出,话中之意,当然让他死在那狐狸精的那,到时还可以顺便把那狐狸精和小野种一同除了! 莫少锦定定的看着她,慢慢从榻上坐起:“薛夫人可想好了?” “这是你要的东西和酬金。”薛萍直接爽快的拿出了一沓银票和一个锦囊放在桌子上。 莫少锦拿起那锦囊打开往里看了一眼,确定了是自己要的,便把东西都收了起来,笑道:“好,薛夫人就是爽快~” “去把东西拿来~”莫少锦对白果点点头,白果会意,起身走到了屏风后面,没一会就拿着一个木盒子回来,莫少锦从盒子里取出一个半指高的靛蓝小瓷放到薛萍面前。 “这‘如梦醉’是我倚着古方炼制而成的,别看才小小一粒,却是融合了数十种的剧毒,这种药,致迷致幻,极乐却也极悲,吃下去的人后两个时辰后会出现幻觉,让人感到兴奋快乐,然后毒会慢慢发作,让人痛不欲生,表面却没有任何异常,你想办法让他吃下去。” 薛萍拿着那小巧的瓷瓶,眸中雀跃这一丝欣喜,一抹冷艳,还有一分阴鸷如蛇,莫少锦满意的看着,淡淡一笑后,又是缓缓道:“这毒会在人死后在两个时辰内相互化解,至于这毒什么时候下,怎么下,如何做到了无痕迹,我看薛夫人你应该会明白的,不知这样的一把刀能不能满足你的愿望?” 薛萍向她福了福身,收起那个瓶子:“那就谢谢莫楼主了~” “不必谢我,我们只是各取所需罢了,出了这锦楼的门,我们还是没见过得陌生人!”两人相视一眼,薛萍明白的点了点头,就此匆匆离开。 莫少锦带着白果两人回房间,取下了面纱,又是伸了伸懒腰,推开窗,便刚好看到从锦楼匆匆出来的薛萍。 白果见那薛萍走的匆忙,不由是叹了口气,缓缓道:“主子,你说这好好的一对恩爱夫妻,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 “你怎么就知道他们是真的恩爱?”莫少锦环臂,看着那道身影缓缓消失在人群中,冷笑道:“其实一开始,这两人之间就没有任何的感情可言,她是尚书千金,从小娇生惯养,看上的只是得到薛政后别人投来羡慕与妒忌的眼光,而薛政看上的是她的地位,两个人都只是满足自己的虚荣心与野心罢了,那有什么感情可言的~” “薛政现在已是尚书,得到了他想要的,又有美妾在旁,自然就想撇开薛萍,而薛萍发现薛政不受自己控制了,就好像自己养了多年的狗突然认了别人当主人,为了自己脸面自然会做些什么,接下来我们只要等她动手就好。” “原来是这样啊~”白果似懂非懂的点点头,有些心不在焉的模样,一旁的白苏见了,不由是捧着她的小脸,一顿□□:“果果,你果真是和白前呆多了,怎么感觉你越来越和白前一样,呆愣呆愣的~” “才…才没有呢…”白果挣开了白苏的手,小脸通红,也不知道是被捏红的,还是因为害羞,莫少锦见状,一阵浅笑,不由打趣道:“哦?苏苏,那你近来变得这般温柔是不是因为和白矾呆多了呀~” “主子,你,算了,我不理你了~”白苏一转身,便是一溜烟的没了影,白果看着,嘿嘿的笑了两声,像是猫儿看到了耗子一样,追了出去。 回头看着薛萍越走越远最后消失在街角拐弯处,她不由一声长叹:“薛政啊薛政,当初我父王如此的信任你,没想到你竟然帮着那沈立害我父皇,那就不要怪我了!” 时至入夜,街上的行人也越来越多,四周的店铺点起的店门前的大红灯笼,开始陆陆续续的开业了,锦楼的下人也挂起的开业的牌子,准备开始做生意,繁华喧嚷之声传来,外头又是一片灯火阑珊。 她轻关上窗,瞬间便把房内跟窗外内划分成了两个世界,一个繁花似锦灯火通明,一个安静昏暗与世隔绝。 她缓步走至妆台,拿出了薛萍给她的锦囊,从里头倒出来一块朱雀状的玉坠子,那坠子通体透亮,手感温,洁白的没有一丝杂质,是很稀有的淡云玉,向来是千金难求有价无市,她指腹摩挲过坠子的纹路,眸中泛起一丝悲戚。 这样的坠子,一共有四块,哥哥夏桓是青龙,姐姐夏宁是朱雀,自己的是白虎,倘若北夏还在,父皇母后还在,说不定她现在会有一个皇弟或者皇妹…… 北夏朝覆灭,这坠子本该是陪着她死去的哥哥姐姐下葬的,可却不知何由,出现在了吏部尚书薛政和礼部尚书赵延手里,还有一块在沈立二子沈治严手上,另一块则下落不明…… 房中烛火轻摇,映着暗暗烛光,她眸里一片阴暗,思绪飘忽,似乎又回到了那远去的时光—— “母后,这花可真好看~”脑海里一个声音传来,记忆飘回了自己三岁那一年,那是一个多雨的季节,宫前的琼玉玉雨开的十分盛,白茫茫一片,风一吹,花瓣就像是下了雪般飘起落下,美不胜收。 李元柔轻抱着小小的她,低头问道:“蕊儿可喜欢?” 她抬头看了看,点了点头:“喜欢,不过蕊儿更喜欢红色,要是这花是红色的就更美了。”她话说的伶俐,看着一点也不想是年仅三岁的孩童。 李元柔伸手拂开落于她发间的一片雪白,笑靥如花:“好,那等蕊儿再长大些,有了自己的行宫,母后就让人在你宫前,也栽上一片花海,到时你喜欢什么就种什么~” “真的吗?那蕊儿一定乖乖的,好好吃饭,快点长大~” “蕊儿真乖,母后呀,便奖励你一件礼物~”李元柔话间,一旁的兰嬷嬷已经把四个锦盒放到了她跟前。 李元柔拿起其中一个,递给了她,满怀期待的打开,盒子里是一块白虎状的坠子,她自是满心欢喜的把那坠子抓在手里,目光又移向桌上的另外三个盒子,抬头问道:“母后,这是给谁的呀~” “这个呀,是给你姐姐和哥哥的,还有,就是要给你以后的皇弟或者皇妹的…”李元柔脸上洋溢起阵阵幸福,“你父皇已经给你们都取好了封字,你哥哥的,是‘长贤’,寓意以贤承德,以后可以做一位圣贤明君,他现在开始和太傅学治国之道,以后或许就没那么多时间陪你玩了,你可不要生他的气,知道吗?” “嗯,蕊儿知道了。” 李元柔把她又抱紧了些,精巧的下颚暖暖的抵在她额间,接续道:“你姐姐的封号是‘长乐’,寓意是一辈子快快乐乐,无忧无虑;而给你的封号,是‘长安’,希望你可以健康快乐的长大,享一世长安……” “一世长安……”她拿起那坠子,苦笑了一声,若是真的有那么容易就好了,长安这两字现于她来说,已经是奢望,连同这九年的光阴,蒙上了一层厚厚的尘,擦不掉,只能看着它越积越深,直至灭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