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楼,她像是有目的,直径便往后厨去,她记得初来净手之时,见到那院墙上边长了棵商陆,没想到竟是派上用场了。 躲开了些个大人,她几乎是小跑着来到那院墙边,好在这里比较安静,也没什么人来,她便是放开身子,跳起来想要去摘那棵商陆,奈何就算她平静全力,却是连叶子都没碰着,她环望四处,见花丛里有节枯枝,便捡了来,又是使劲去够那,却依旧还查得远。 “早知道,就不该把白果留在客栈…”她喃喃一句,掉下手里的枯枝,望着那商陆的红根愁眉莫展,忽而,一双大手环在了她肩下,把她举起,她都还未反应过来,便闻身后一道清浅的男声响起:“别愣着了,拔呀!” 莫少锦听言,也顾得什么,伸手就往那商陆根部用力一拽,那株红根商陆便是被她连根拔起,背后那人似乎知道她已经得手,便是缓缓把她放下,稳稳落地,她猛地一转身,便挣开了那人的双手。 “你是谁?”她警惕的看着他,乌黑的眸子暗暗一沉,散发出阵阵寒意,面前的男子一席黑衣加身,年纪不过志学之年,身形长得极高,相貌堂堂玉树临风,一双细长的眸子也在细细的打量着她。 “你到底是何人!”见他不说话,莫少锦又是问了一遍,语气比起之前,冷了不少,更是带有一丝的阴鸷。 他依旧没有说话,只是勾唇浅笑,看她像是在看待一个猎物,施舍着最后一丝怜悯,她毫无畏惧的相迎他的目光,逐渐是散发出丝丝威严与凛然,他缓缓收起笑容,不由伸手盖住了她的双眸,深沉道:“这双眼睛,不是你这个年纪该有的。” 她没有反抗,任由他宽大的手,遮住了自己的视线,一片灰暗中,她扯了扯唇角,竟是笑了,映着落于她脸上的柔柔暖阳,笑的冷艳。 “大哥哥过奖了,我们,不过彼此。”她语气间还带着孩童的稚嫩,可说的话却是透着点点寒意,那或是连他都没有的稳重通透。 他移开了自己的手,一时从见光明,莫少锦还有些不适,她眯了眯眼,半晌才缓了过来,看着他,不由抿了抿唇,再次问道:“你到底是谁?” 他不作答,只是伸手揉了揉她的小脑袋,打了个哈欠,见两人这般僵持,躲在树后的莫之瑶终是现身,对那他道:“啊繁,你别吓到她了!” 男子才是收回了手,走到墙边,默而不语。 莫之瑶缓缓走至莫少锦身旁,屈下身子,浅浅笑道:“小锦别怕,他叫莫繁,是族长的亲侍,不是坏人。” “哦……”莫少锦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悄悄把拿着商陆的手缩到了背后,对她甜甜笑道:“瑶姑姑,你不是在陪无忧爷爷吗,怎么出来了?” 莫之瑶浅笑:“我见你出来了,怕你一个人有危险,就跟来了。” “是吗?”莫少锦垂眸,小心的把身后的东西握紧了,这下,该如何才好?要是给她知道了自己摘商陆是为了莫少成,她又会不会把事说出来? 莫之瑶见她紧张,不由又是浅笑:“小锦,你不必紧张,你若不想姑姑知道什么,那姑姑便可当做什么都不知道。” 莫少锦一时惊讶,不由抬眸好奇的看了她一眼,她也在看着自己,四目相对间,似有丝丝温暖随心而生,她缓缓把背后的手伸到跟前,那棵小小的商陆正被她紧紧握在手里。 “姑姑,我…我不是没爹娘的野孩子。” 莫之瑶伸手理了理她身上的衣裳,把她手里的商陆拿走,换而把一个小瓷瓶交了给她,低声道:“姑姑知道,我第一次见你,就知道你个提别的孩子,小锦想做什么便去吧,姑姑会帮你保守这个秘密的,小闹可以,可要注意分寸,同门相残是族中大忌,被发现了,可就不是一两句话可以解释的清的,知道吗?” 莫少锦握紧了手里的东西,郑重的点了点头。 “好,那姑姑就先走了,你也要快点,不然你爷爷祖母看不到你该要担心了。”莫之瑶直起身子,对着墙根上的那男子又是唤到:“走了,啊繁。” 莫繁睁眼,伸了伸腰,打了个哈欠,便慢慢悠悠的向莫之瑶走去,路过莫少锦身旁时,低头看了她一眼,忽而是伸手往她眉心上一抹,淡淡道:“小小年纪,学人皱什么眉头。”话毕收手,便是于她身旁直径走过。 望着两人远去的身影,她暗暗一叹,方才从那名叫莫繁的人眼里,她似乎感受到了一丝意味不明的东西,像是哀伤,又像是绝望,但她能确定一点,他眸中有着视死如归的觉悟,他跟她,是同一类人,他也有恨,与她一样,刻骨的恨。 ———————————————————————————————————— 午膳前,莫少锦是抱着满怀各种各样的糖归来,哗啦一声,她把怀里的牛皮纸包着的糖都摊在了桌上,再是揉了揉有些酸的手臂。 “蕊儿,你这是把糖铺子给洗劫了?”何兰若这话一出,是引得和她闲聊的几位夫人的浅笑,莫少锦嘟着小嘴,碎碎念道:“才不是呢,蕊儿又不是土霸王,怎么能说是洗劫呢,这些可都是哥哥姐姐们给我哒~” 何兰若揪着她的小鼻子,又是笑道:“感情呀,你是把你那些个哥哥姐姐都打劫了一遍呐~” “没…没有,才没有呢~”莫少锦说着,是把那些个糖都拢成一堆,紧紧护着,这一举动,又是引得众人发笑。 午膳时分,这冤家路窄,莫之文夫妇正好坐在对面莫少锦三人对面,场面气氛一下子有些尴尬,莫之文是眼带歉意,给三人赔了礼,但莫无衣的态度依旧是不冷不热。 直到小二端了酒菜上来,小孩不宜饮酒,则叫了两杯甜杏仁茶,小二上茶的时候,莫少锦先是抢先端了一杯,另一杯自然就到了同桌的莫少成手里。 看着莫少成喝了杏仁茶,莫少锦才是唇角一勾也喝了一口,甘甜在口中化开,连同心里也甜了起来,看这他一无所知的样子,她心情是莫名的好,莫少成,好好享受我给你的礼物吧!若是再有下次,事情可就不是这样简单就能解决的了! 午膳后,莫少锦踏着愉快的小步子,抱着满怀的糖,与莫无衣夫妇出了聚客居,在外头逛了一会,便回客栈休息了。 而另一边的莫少成却是在客栈里上吐下泻,一张小脸由白转青,又由青转白,不停的叫着:“娘,我好难受~” 刘红英拿着手帕,不停擦着他额上的冷汗,一边安慰道:“没事,你爹已经让厨房煎药了,你再忍忍,这好好的,你怎么就吃了那巴豆呢!” “娘…娘…娘…” “夫人,药来了。”丫鬟推门而入,满是把手里端来的药给刘红英递过去,喂莫少成喝下了药,他的脸色才慢慢转好,这才刚为他盖好被子,下一刻,坐在堂上一直都沉默着的莫之文一拍桌子,直接怒道:“刘红英,你跟我出来!” 床边的她被莫之文这一气势吓得不轻,咬了咬牙,只能硬着头皮跟着他出去。 院中,莫之文的情绪越发激动,额上青筋暴起,语气亦是严厉到了极致:“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不要给我惹麻烦,上次是王家的小姐,现在你连莫无衣都敢招惹,我就看着你还要给我惹多大的祸!” 刘红英拿着帕子擦着泪,一副我见由怜的楚楚可怜模样,哭诉道:“我还不是为了这个家好啊!我不就是想以后儿子可以过得更好吗?我也不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 “你有这个心思还不如平时好好教教他,别药理背错了还净丢我的脸!下一代的家主可不是只有他一个人选!”话说完,莫之文甩袖而去,任刘红英在后头哭喊,头都没回一下,直接就出了客栈。 远远地,何兰若就此叹了一句:“唉,这两人啊……” 休息了一晚,第二日一早,莫少锦一行人就打道回府,一路走走停停,回到莫府已是一月后。 马车还未停稳在莫府门前,便听到川嬷嬷的声音与白苏川贝几人的声音响起:“老太爷,老夫人,小姐!”。 莫少锦下了马车后,伸了伸懒腰,这一路虽然玩的尽兴,但也不免舟车劳顿,入了府,便是回院子休息去了。 放好了沐浴的热水,莫少锦除去衣物,缓缓入水,一片暖意绕身,她终是缓缓松了口气,热水漫过胸前,肩胛处,一枚拇指大小的五瓣花型胎记红的愈发娇艳。 “我不在的这两个多月里,可有异常?” 白苏正执着帕子为她细细的擦身,见她问了,便道:“自从白及他们放了消息出去,倒是安静了,这段时间打探消息的人都没有再出现过。” 她点头:“如此便好。” “对了,白求有消息传来,新皇病重,怕是撑不过初夏了…” “哦,是吗~”莫少锦缓缓闭上眼,语气听不出悲喜,长叹一声后,她才又缓缓抬眸,对白苏道:“我知道了,让白及他们开始着手调查一下,参与谋反的名单。” 白苏点点头:“嗯。” “对了,我在路上给你们都带了些礼物,你们记得去找嬷嬷要~” “好。” 莫少锦唇角勾了勾,轻轻阖眼,若大的房间,仿佛便剩自己一个,她轻枕在桶边上,长长的双睫被水雾打湿,上面凝结着晶莹的小水珠,略显苍白的小脸安详,四周寂静,她浅浅入眠,梦魇却是无声降临。 ——“蕊儿,来给父皇抱抱,嗯,我的蕊儿又长大了不少~” ——“蕊儿,母后给你做了你最爱吃的红豆山药糕 ~” ——“蕊儿,你猜太子哥哥给你带什么了~看,这个叫风车,转起来可好看了,给~” ——“蕊儿,来,皇姐教你跳舞~” “姐姐…”画面流转,她猛地一睁眼,从水里站了出来,一旁的白苏倒是被她吓了一跳,忙是扯过一旁的衣裳给她盖上,“主子,怎么了?” 她缓了缓,看了看四周,香炉的的安神柏香还未燃尽,显然是没睡多久,瞧着白苏一脸急色,便是摇头浅笑道:“没事…不小心靥了而已…” 白苏松了口气,缓缓把她从浴桶里抱了出来,擦干了身子,再是帮她穿衣,又绞干了头发,回到卧房,又是给她端了些吃食,吃过东西后,莫少锦便是沉沉睡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