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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梦

想起那一天,莫少锦觉得就好像只是做了一场梦,一个她最不愿想起的噩梦。  景商二十一年九月初十,北夏朝京都,午后的阳光开始变得柔软,处处都是一副安详的景象,没人知道在这平和之下,潜藏着多大的暗涌。  夜幕悄然降临,刚入仲秋,风却有些凛然,明月高挂,撒下一片清辉,偌大的皇宫,却无烛火。景德宫外,那成片的梨树已经枯萎死去,倒是那一池的白芙蕖,含苞待放,添了一抹生机。  凉风吹过,池中泛起涟漪,却略显清寒……  “娘娘,奴婢把小公主带来了……”一位宫女带着一个粉雕玉琢的女童款款而来。  “蕊儿,过来,”李元柔向着夏蕊招了招手,“你先下去吧!”屏退了那名宫女,又亲自把蜡烛点上。昏黄的烛光摇曳,映着她那苍白的脸庞,更显无力。  “母后,我要父皇,我要父皇…父皇说过今天要陪我玩的……”女孩两眼充泪,似乎是受到了极大的委屈一般。  “蕊儿乖,父皇怎么会食言呢,蕊儿先乖乖睡一觉,睡醒了父皇也就来了。”明黄的大袖缓缓一挥,便把女孩抱在了怀中。夏蕊没有作声,任由母亲抱着,只是李元柔那微微抖动的身子,却让她愈发的觉得不安。  “可是母后,她们…她们都说父皇再也不能来看蕊儿也不能陪蕊儿玩了,太子哥哥跟宁皇姐也不会再来了,蕊儿好怕……”哽咽的话间,温热的泪水便无声的沿着她的小脸滴落。李元柔轻抚去那泪水,小心翼翼的把她抱到了床榻上。  她红了眼眶,继续哄着:“蕊儿乖,别听她们乱说,你父皇很快就来陪你玩了,你太子哥哥跟皇姐也是。”   “真的吗,母后不是骗蕊儿的吧?”夏蕊用小手揉了揉明亮的双眸,却是有些不相信母亲的话。  “当然是真的,母后什么时候骗过你,你乖乖先睡,等睡醒了,父皇和太子哥哥和皇姐也就来了。”李元柔嘴角艰难的扯出一个微笑,强撑着不让泪水滑落,无论如何,她都不能在在这个时候失了冷静乱了分寸!  “好,蕊儿听母后的话,一定乖乖睡觉。”说着,夏蕊乖巧在大床上躺下,李元柔轻轻为她扯了扯被子,她便是安静的、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动作轻柔的替夏蕊整了整被角,李元柔眸中几经回转的泪水再是忍不住了,因着那暗暗的烛火,微微闪了闪,略显苍白无力的手轻抚上了女儿稚嫩可爱的脸庞,心里是如刀割般的疼着。  听着那平缓起伏的呼吸声,李元柔擦去泪水,恢复了以往的庄重,她知道现在还不是哭的时候,还有更重要的事等着她去安排。  李元柔看着床上似是熟睡的女儿,她唤来了自己的心腹:“兰嬷嬷,川嬷嬷”  “娘娘,奴婢在。”两个中年样子的女人从绘着大片梨花的暗红屏风后面,缓步走到那凤驾床前,一同跪在了李元柔下首的位置,恭敬道:“听候娘娘差遣。”  李元柔看着脚下跪着的两人,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幽兰,澄川,你们两个打小便跟着本宫,而本宫现在能相信的,也就只有你们了!”   兰嬷嬷跟川嬷嬷低着头,一听此话,两人也情不自禁的湿了眼眶,她两从小就跟着自家小姐,看着她一个柔弱千金变成现在不可一世的皇后,这中间的苦,她们何尝不知?如今这皇宫里看似太平,但暗地里却是风云涌动,可这些,也就只有娘娘在一个人扛着……  两人相视一眼,便同声回答道:“娘娘,奴婢愿听差遣,定当万死不辞!”   李元柔目光移回到床上,缓缓道:“你们先起来吧。”   “是。”兰嬷嬷川嬷嬷应声而起,依旧恭敬的站在李元柔身旁。  “北夏怕是要撑不下去了…”看着床上夏蕊甜美的睡颜,李元柔压低了声音,兰嬷嬷与川嬷嬷两人纷纷一怔,目光暗暗垂落,该来的,终究是要来了。  “本宫没想到沈立的动作会如此的快,如今桓儿和宁儿已经离开我了,就连陛下也中了毒…接下来,怕是要轮到本宫和蕊儿了。”李元柔死死的握紧了手中的丝帕,目光变得狰狞,但在触及到夏蕊那安静的睡颜后,又变的温柔起来。  “本宫就剩蕊儿了,夏氏,也只剩下蕊儿了,她不能出事,所以本宫要赌一把!”话毕,李元柔从怀中拿出一只玉簪,玉簪只是简单的雕刻成一朵祥云的样子,上面镶嵌着一朵做工精致的梨花。  她轻轻抬眸,似有些哀求的看着两人:“明天,沈立就要逼宫了,本宫要你们乘乱,带着蕊儿出宫,然后去西召横城,找莫家当家主母何兰若,她会帮你们。”   “莫家?可是娘娘你以前提前过的那个莫家?”川嬷嬷疑惑的问道。  “对,表姨现如今已是莫家主母,她说过,要是以后有难,拿着簪子到西召找她,她定会帮忙!”话毕,她把簪子亲手交到了川嬷嬷手里。  川嬷嬷眉头一皱,有些奇怪的看着她,似乎不明白李元柔此举的意思,“可陛下他对小公主不是…”   李元柔摇头,发间的步摇也轻轻的晃动着,一滴热泪再次滑落:“不,对于尉迟一族,我做不到信任,而且蕊儿现在是本宫唯一的孩子了,我也实在不忍…”  “那娘娘你呢?”兰嬷嬷看着李元柔,眼泪也忍不住了。  “我留在宫里牵制着沈立,你们,只要帮本宫保护好蕊儿就好!”李元柔浅笑,昏黄的烛光印在脸上,带着说不出的凄凉。  “奴婢谨遵娘娘旨意!”兰嬷嬷川嬷嬷跪落在地,重重的磕了一头。  “如此,蕊儿就交给你们了…”李元柔一垂眸,似乎想到了什么,再次用低沉的声音对着屏风外唤到:“暗卫!你们都给本宫出来!”  眨眼间,在原本就有些昏暗的房间里,二十名穿着夜行衣的人齐刷刷的出现,这更让房间染上一丝诡异之气。  “娘娘,有何吩咐?”为首的黑衣人开口问道。  李元柔看着那黑衣人,发出不容置疑的命令:“你们从现在开始,给本宫寸步不离的保护好小公主跟两位嬷嬷!明白吗?”   为首的黑衣人有些为难的说道:“可是,我们奉命是来保护小姐你的…”  “怎么?是本宫说的还不够明白吗?”李元柔严厉的语气抽走房间原有的温度,映着透过纱窗的月光,不知不觉的,便让人心生寒意。  一众的黑衣人跪下,对着李元柔道:“属下遵命!誓死保卫小小姐!”   李元柔一声长叹,疲惫之色,缓缓攀上她原来好看的眉目,不等她过多的思考,便对两位嬷嬷道:“这是父亲送来的一批暗卫,他们会护送你们安全出宫的……”  “娘娘您放心,只要有奴婢在,定不会让小公主出事!”兰嬷嬷跟川嬷嬷又是重重的磕了头。  恋恋不舍的看着熟睡的夏蕊,李元柔缓缓伸了伸手,再次轻抚上夏蕊精致的小脸:“蕊儿,一定要活下去~”  “母后也该走了…”李元柔安下心来,微微笑了一笑,心一狠,转过身离开。  李元柔还未走出两步,身后便传来了夏蕊有些哽咽的声音:“母后!”  “蕊儿。”李元柔惊讶的回过头,一双水灵的大眼,正闪烁着泪光,带着疑问,还有依恋,就这般静静的看着自己。   “母后,你说的,都是真的吗……”哭腔渐起,小小年纪的她,却忍住了不落泪。  “蕊儿,你不是……”李元柔目光沉了沉,缓步回到床边,语气轻柔道:“蕊儿,以后父皇和母后就不能再陪着你了,你是个聪明坚强的孩子,你要好好活下去,好好活着,你肩负着这我们夏氏一族的所有,你明白吗?”  仔细的看着面前这个粉雕玉琢的小人,李元柔既希望夏蕊听明白了自己的话,也希望她听不明白。  “母后,蕊儿…明白了……”看着李元柔那复杂的眸光,夏蕊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又是重复了一遍:“蕊儿,明白了。”  “那就乖乖睡吧,睡醒了,一切就结束了。”李元柔说完,眼泪缺堤。  “母后,蕊儿明白了……”夏蕊依偎在李元柔怀里,还在缓缓的重复着这句话  许久后,怀中的人儿渐渐安静,李元柔把夏蕊小心的移到了床上,盖好被子,才不舍的离开。  “日后,蕊儿若是回来了,记得要她小心些。”这是李元柔留给两位嬷嬷最后的一句话。   ————————————————————————————————————  出了景德宫门,李元柔终是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那威仪堂皇的殿宇,似在无情的嘲讽着她,身为皇后身为母亲,她竟是连亲手保护自己孩子的能力都没有,那该是多可悲?  蕊儿,母后不希望你走上这条危险的路,可母后不得不这样说,可到底要如何,就要看你自己去选择,母后只希望你能好好活下去。  仁心殿,距离景德宫不过一盏茶的时间。  平日里的这个时辰,殿里原本应该是灯火通明,威武庄严的,但现在,却是极其安静,如同死寂。  李元柔伴着殿外的月光,缓缓来到殿内的偏室,那张宽大的雕花金床上,暗红的玛瑙玉珠帘幕轻垂,依稀可见床上男子苍白的脸,与那斜斜映入的月光衬出一片冰冷。  她缓步走到床边,语气轻柔地唤着在床上的那名中年男子,有些红肿的双眸化开一片柔情如水:“陛下,柔儿来看您了。”   夏商缓缓睁开眼,那本该犀利有神的双眼浑浊不堪,映着白到渗人的脸色,昭示着他的生命,或是已到强弩之末,他艰难的看了看她,却虚弱的连话都说不全:“柔儿…你怎…么来…了…不是让…你带着蕊儿…去…西…”  “陛下,你放心吧,我已经把蕊儿安顿好了……”李元柔缓缓握起夏商的手,似乎想要暖起一丝温度,可那抹寒冷,终是盖过她手里的温度,甚是把她也染上淡淡微寒。  面前的,是她此生最爱的男人,那个在自己生命中,陪伴了自己整整二十余年的人,眼里的温热的泪水在打转,仿佛下一刻就要夺眶而出,但她终是忍住了,却是不可避免的被泪模糊了眼前的视线。  “柔儿…不要哭了…都….是朕不好..最终还是护不了你…跟孩子们…”他抬起无力的手,轻轻缓缓的拂去她眼角溢出的泪水,往日的海誓山盟,倒是成了嘲讽,承诺过护她一世安稳,终究还是要食言了。  “柔儿…你走吧…跟蕊儿一起…到了西召…你们安全了…尉迟”他虚弱的话到这,眼中带着的愧疚也越发猛烈,泪水,第一次从他这位不可一世的王者眼里滑落。  “陛下”李元柔轻声打断夏商的话,缓缓依偎在他的胸前,浅笑道:“柔儿哪也不去,就在这里陪着你。”   他用尽了力气,想要揽住了怀中的人儿:“你啊…总是…这样…怎么多年了…朕还是…拿…你没办法…..”   “大概是,离了陛下,臣妾就活不下去了吧…”她的眼泪清浅无声的沾染到他明黄的龙纹衣襟上,形成一道深色的水渍,这一切,终究是要尘归尘,土归土。  ——————————————————————————————————  翌日清晨,圣谏殿外,一声尖锐划破宁静的气氛,带来一丝贪婪的戾气:“陛下,臣,沈立求见!”随后是门被踹开的声音。  殿内,龙椅上的夏商穿戴整齐,威严正坐,身上散发着他身为帝王的凛然,只是他双目紧闭,面色苍白身上没有一丝生气,死亡的气息充斥着整个圣谏殿。  “大胆妖后,竟敢谋害皇上!来人,把这妖后压下去!”来者面容端正,身材高大,一双利眸阴鸷如蛇,嘴角亦是挂着却令人厌恶笑容。  侍卫听到他的命令后正想向前,却被李元柔一声制止:“本宫看你们谁敢!”  或许是多年雷厉风行建立起了不比常人的威严,那些将要上前的侍卫不由都怔了怔,沈立大手一挥,便是亲自上前。  李元柔正襟危坐于夏商旁边,脸色亦是煞白,看着沈立,眸中腾起一抹深沉,不紧不慢的开了口:“没想到沈爱卿动作可真快啊~”她抬起手来,整理着夏商鬓角的头发,眼神无比的温柔,但出口的语气却让人不寒而栗:“到底是谁谋害皇上,难道沈爱卿心里不清楚吗!”   ——“哟,姐姐,话可不能这么说,谋害皇上的人可不就是你吗,你不但谋害皇上,太子跟长公主可不都是你害的,都说虎毒不食子,没想到姐姐你还真下的去手啊~”一个妩媚的声音从圣谏殿外响起,一名身着莲色锦衣的女子缓步从圣谏殿外进来,她体态优雅,身上玉环伶仃,好不贵起。  侍卫见了她,都低头退到一旁,让出一条道来,沈青青嘴角带笑,挺直了腰杆,莲步轻移,慢慢走到李元柔身前。  李元柔目光犀利的看着打扮的花枝招展的沈青青,似要把她生吞活剐:“沈青青,枉我平日对你情同姐妹,没想到,你竟然敢如此大胆,也是我瞎了眼,才会相信你这个靠着卑鄙手段才走到现在的下作丫头!”   “你!”沈青青一下被气得说不出话,出生一直是她逆鳞,亦是她一直抬不起头的耻辱,她下意识的握了握拳,但想到李元柔如今已是阶下囚,她脸上便露出笑容。  只见她微微俯身在李元柔耳畔,得意道:“对,我是下作丫头,可是最后的赢家可是我呀,姐姐你放心,夏桓跟夏宁都已经在下面等你了,你先走,稍后我再送夏蕊去见你,好让你们一家子好在下面团聚~~哈哈哈哈哈哈~”   “贱人!”说时迟那时快,李元柔才扬起的手,下一瞬便狠狠的落到了沈青青那张靓丽的脸上,沈青青一下来不及闪躲,硬是挨了这一掌,一个红印子,便以最快的速度浮现。  “放心,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们的!!”李元柔望着众人,目光狰狞,像极了从地府里爬出的恶鬼。  “好啊,我等着,等你回来,看着我的皇儿是怎样把你儿子的一切全夺过来!~哈哈哈哈”沈青青捂住红肿的脸着了魔似的笑着,笑的张扬,笑的得意,她俯视了李元柔一眼,眼里满是笑意:“我的好姐姐,时至今日,我也终于可以抬起头来了,这般看着你了,来人,当今妖后,谋害圣上,加害皇家子嗣,其罪当诛,压下去,候斩。”   “不用你们动手!”李元柔环望着众人,是要把在场的人的模样都刻在骨子里,她缓缓执起了夏商宽大的手:“陛下,我来陪你了,等我……”  轻闭眼眸,一滴泪水随着唇角溢出的点点鲜血,缓缓滑落……  ——————————————————————————————————  正值九月金秋,微暖的清风不知何时起,已经带上了丝丝凉意,细发划过鼻间,她便是朦朦胧胧的睁开了明亮的眸子,像是模糊的一片,缓缓的,便是便远处飘忽的火光,夏蕊动了动身子,才发现自己被人抱着,她转过脸,便见了愁眉莫展的澄川。  她伸手揉了揉还是睡眼惺忪的眸子,糯糯道:“嬷嬷,母后呢?”  “小公主,您便先别问了,现下,我们带你出宫要紧。”一旁跟着的幽兰不时回头望着身后的路,话也说的匆忙。  夏蕊闻言,脸上出现惊慌的神色,目光急切的看向了远处的火光,不由扯着澄川的衣襟哭喊:“我不要,嬷嬷,我不要,我要跟父皇母后一起,我要回去~”   幽兰话到嘴边,却哽咽了起来:“公主,娘娘她和陛下已经……已经……”  “母后跟父皇怎么了,嬷嬷你放我下来,我不走,我不走!!!”夏蕊挣扎着,回想起昨夜李元柔的话,她知道,这一走,或许这辈子,便再也见不着她的父皇和母后了。  澄川无可奈何,只能是把她抱紧,加快了脚步往宫门跑去:“小公主,别再任性了!娘娘压上了性命,为的可是你的安全啊…”   “嬷嬷,我不想走,我不想一个人……”夏蕊小手紧抓澄川的衣襟,倚在川嬷嬷肩上轻颤,视线被泪水模糊,远处的火光变得迷迷糊糊的,一阵微风过,带着烈火焚烧的味道,一片小小的花瓣落下,和着她滚烫的泪水,变得灼热。  今生的宿命,她终究逃不开了。  逐渐的,她变得极为安静,泪水却是不断,看着熊熊烈火毫不犹豫的吞噬着那座曾经庄严堂皇的宫殿,泪水很快就湿了澄川大半个肩头。  幽兰伸手轻轻抚了抚夏蕊的额头,眼眶也红了,但她还是忍住了眼泪,与澄川用最快的速度赶路,现在宫里混乱守卫松懈,是出宫最好的时机,只要出了宫门与另外的暗卫会合就安全了。  ———————————————————————————————————  当夏蕊在睁开眼时,已经是第二天午时,脑袋晕晕沉沉的,想说话,但全身一点力气都没有,但耳边却传来一阵清晰无比的声音:“小公主身子烫得很,怕是染了风寒,尽快出城找大夫。”  她认得,这是兰嬷嬷的声音。  没一会,川嬷嬷的声音也响起:“暗卫还剩多少?”   “回姑姑的话,还剩十五人。”这个女声是夏蕊没听过的,她努力睁了睁眼,看到的也不过是一个黑影,应该,就是母后给她的暗卫吧……  安静了一会,兰嬷嬷的声音又传来:“你着带一人先去探路,剩下的人分两队,一队在半个时辰后出发,然后我两带着小公主随后,另一队人马断后。”  “是!属下明白!”这声音落下后,四周又陷入了沉寂,她终抵不过疲惫,意识缓缓散去。  看着她煞白的小脸,澄川一脸的心疼,放眼四周,除了断壁残垣,朽木青苔,竟是什么也没有,一名体型瘦小的女子见状,便是拱手道“姑姑在此地等着,我去寻些水来!”  澄川点头,半晌后,那女子手捧莲叶而归,叶中,盛有些许清水,澄川接过,小心翼翼的给怀里的夏蕊喂些水。  一股清凉入喉,夏蕊勉强挣了挣眼,便见川嬷嬷面容欣喜的看着她:“小公主你再忍忍,现在沈立正在四处找我们,我们马上就要出城了,你要乖乖的。”  夏蕊挣扎着从澄川怀里下了地,凉风吹过,她身子一抖咳了两声,幽兰忙是在她身上罩了件有些脏旧的外袍,感受到暖意,她声音嘶哑的问了一句:“我们要去哪?”  澄川一怔,看着她眸里的沉着有些惊讶,她缓缓又问了一遍:“嬷嬷,我们要去哪?”  幽兰眼里一酸,低声道:“小公主别怕,我们接下来要道西召,要去莫家,到了那边,一切都会好的。”  “一切都会好吗?”她沙哑的重复了这一话,似乎带尽了这世间的沧桑与苦愁,眸中似有泪光闪动。  她不符年纪的缓缓道了一句:“不,这一切,已经不会好了。”  ——————————————————————————————————  一刻钟后,整装好的几人正做离城的准备。  幽兰弄来了些黑灰,抹在了原本夏蕊原本白净的脸上,再把她的头发弄得乱了些,把脸遮住了大半,一行人乔装成乞丐,便是离开了这个暂时的容身之所。  走过一阵安静的道路后,四周渐渐地热闹起来。  ——“你说这圣上好好地怎么就驾崩了呢,还有这皇后一向贤良淑德怎么会…”  ——“可不是吗,我记得上次圣上跟皇后微服出巡时,皇后还救了当时差点被马踢到的刘家小儿呢,怎么可能谋害圣上子嗣呢”  ——“哎,这次怕是给奸人害了”  ——“嘘,你小心点说话,这事我们自己明白就好,这种事可不是我们能议论的,你这脑袋还要不要了……”  嘈杂的声音从四面八方而来,毫不留情的灌入了夏蕊的耳朵里,那一瞬间,脑子里嗡嗡作响。  “父皇驾崩了?怎么会呢……不会的……不会的……”她紧紧住着澄川的手,小小的身子却是不由颤抖,心砰砰砰的急促起来,似要跳出这具躯体一般。  两人依旧走着,越来越多的话也传到她耳朵里,多到她再也没办法骗自己。  父王,你不说要来陪蕊儿玩的嘛?你个大骗子……骗子!!!夏蕊想呼喊,可现下的情况却不允许她这样做,便是把自己的手,死死的咬着,豆大的泪水跌落手背,打的她生疼。   ——“传监国口谕。”一道洪亮而细长的男声与城墙上响起,四周突然的便安静了下来。  “先帝驾崩,其魂归天,其魄归地,佑我天下,现国不可一日无君,卜星夜观天象,紫微星耀,乃新主出任之道,二皇子夏荣,贤良好学,孝德兼备,品行绝佳,乃不二之选,臣与数位朝中重臣商议,扶持我新皇登基,现定两日后为登基大典,开坛祭天,望可护我大夏永世长存!”   “妖后李氏,谋害先帝,加害先帝子嗣,其罪当诛,念其为一国之母,特免去剐刑,将其尸身挂与城墙之上,以儆效尤!其李氏一族,满门抄斩!”  ——“满门抄斩…”  ——“李氏…”  ——“那也太…”  底下的百姓窃窃私语,但这天下,总不是他们可以议论改变的,而澄川在听到李元柔已死的时候,不由一怔,拉着夏蕊的手不由紧了紧。  “来人啊,把妖后尸首带上来!!”——那道男声再次响起。  川嬷嬷想离开,却怎么也迈不开步子,夏蕊用力的抬了抬头,看到的,便是被绳索捆绑住的李元柔,高挂于城墙之上……  泪与血,再次同落,万籁俱静,这一刻,暗夜降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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