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门“嘀”的一声锁上。 屋内显得格外的空空荡荡,静默无声。唯一的声响来自扫地机器人小声的“呼呼”地行走,不时撞上沙发或桌角空转几下又调整好方向继续工作。 太安静了。徐晚看了会儿扫地机器人勤劳又傻乎乎的工作,又抬头凝视了任修的房间片刻。 她并不急着去见任修。 她来,家里动静并不小,任修想必是知道的。现在他正是很紧张,很防备的揣测阶段。立马就去见他,他很可能会因为心理设防而对她十分排斥,充满不信任。与其心急火燎的想迅速建立信任关系,徐晚更想慢慢让任修习惯她。 洗手吃饭,收拾干净厨房。徐晚慢悠悠地上楼开始收拾房间。进房间之前,她想了片刻,还是拐到任修房门前,轻轻敲了敲说:“你好任修,我叫徐晚。从今天开始会住在这里,一日三餐就由我负责了,要是有什么想吃的就告诉我哦。接下来的日子还请多多指教了。”说完,她站在门口等了几秒,果不其然,里面没有半分动静。徐晚倒也不觉得有什么,转身回了自己房间做自己的事。 别墅里没有网络,好在娱乐设施和藏书倒是不少。 徐晚收拾好房间就开始慢悠悠的闲逛。 健身器械……不会用;电玩游戏……不会玩;家庭影院……不爱看。 放着这么好的条件,一个都用不上。徐晚觉得自己果然是暴殄天物至极,完全不会享受啊。 画室倒是挺好。徐晚谈不上会画画,只是上大学之后跟着师母学过一小段时间的油画,权当是陶冶情操,排解压力。 书房也不错。所有徐晚听过的没听过的经典名著都有,很多还是典藏版。 好歹算是找到事做了。 逛了一大圈,徐晚拿着几本书回到了客厅,窝在沙发上看了起来。没看多久,也许是因为舟车劳顿加上头一天晚上没休息好,她困顿不已就在沙发上睡了过去。 一觉醒来,窗外夕阳正好。 暖暖的红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映亮了整个客厅。徐晚揉了揉双眼,站到落地窗前向外望去。 距离房屋不到一百米的地方,湖面被夏风吹皱,在夕阳的映照下泛起一片波光凌凌;湖边有几只不知名的水鸟在对着这面破碎的圆镜梳理着自己洁白的毛发,身边芦苇轻荡;接着湖泊是一条约两米宽的鹅卵石小道,顺着山势蜿蜒上行;小路两旁是参天的松树和橡树,像是古老的守候者,脚下开着野花,指引着回家的方向。 岁月静好。 怪不得人家说山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 在这样静谧美好的山中生活,时间大概真的会流逝的慢一些吧。 捡起沙发上的手机一看,已经七点了。夏天总是天黑的要晚一些,但这不妨碍肚子准时的提醒徐晚,该吃饭了。 不知道任修会不会饿了。徐晚想,他这两天都没怎么吃东西,不管他吃不吃,还是做点他喜欢的试试看吧。翻出李叔给她的小册子,徐晚认真研究起来。 佛跳墙,太复杂,不会;松鼠鳜鱼,考刀工,不会;叫花鸡……一连翻了好几页都是有难度的大菜。 李叔,是不是对她的厨艺有什么过分的期待? 水煮牛肉,这个倒是会做而且她喜欢,但是太刺激了不适合任修这样饿了两天的人吃。挑挑拣拣半天,徐晚最后决定,晚上果然还是吃简单点好。 做了个鱼香肉丝,炒了个西芹百合又煮了个西红柿鸡蛋汤,晚饭就算是弄好了。 徐晚把每样分了一些装好,先给任修拿上去。 “任修,晚饭我放门口还是拿进来?”徐晚问。明知道任修不会回答,她还是故意问上一句好让自己进房间显得顺理成章。 “那我就拿进来了?”徐晚一边说一边拿出早就准备好的钥匙打开了房门。 房间内黑乎乎的一片什么也看不清,但徐晚感觉到,在她开门进来的一瞬间,床上的一坨动了两下,缩得更紧,离门口更远了。 徐晚没打算开灯。待视线适应一会儿后,她把餐盘放到了房间里的小几上,也不靠近床边,只向着任修温柔地说:“不知道做得合不合你的胃口,你试试看。哦对了,明天早上吃煎蛋面好吗?” …… “那我就做煎蛋面啦,明早见。” 徐晚一边翻书看,一边吃完了自己的晚饭。 洗了碗,又躺在沙发上看了会闲书,已经到了九点。 徐晚一贯睡得早。回房间洗了澡,按照以往的习惯躺在床上开始在睡前研究资料。 任修的诊断结果是中度抑郁。按理说不该这么过分的回避人际交往。抑郁症多数情况下,在人际交往方面不会有太明显的障碍。最多只是不想去接触过多的人,或是接触陌生的情景和人。他是有倾诉欲的,他需要有人听他的苦恼。他渴求理解和关怀,而不是一味的回避他人的关心。 是因为前几次的谈话治疗出了问题? 根据资料看,前三位做诊疗的医生都是业界知名的医生。别的不说,接手的案子,成功的案例比她徐晚至少多个10倍。不可能会犯下低级错误,让病人对医生产生错误的不信任感。 那么问题就要从任修身上找。 回避型人格倾向。 按照任修父母的讲述,任修从小并没有什么社交问题,好朋友很多,也不存在对亲密关系的回避。那么这种倾向不该出现在任修身上。 或是…… 任修和父母的关系算不上亲密,至今也没谈过恋爱,所谓的好朋友倒是不少。不过这几个朋友和他之间的友情有待商榷。 毕竟从今天下午的谈话中就能听出,任家父母并不了解自己的儿子。 初三的国奥比赛失利。白烟与说,是任修自己把目标定得很高。老师和家长也都认为他没问题。失利之后,任修很遗憾,她也很遗憾。 这大概就是问题的触发点吧。 老师和家长很多时候会忽略自己过高的期望对孩子带来的影响,但这些影响往往是致命的。 任修的优秀和努力,拔高了老师和家长对他的期望。所有人都觉得他既然努力了可以做到这么好,那么只要他再多努力一些一定能做到更好。 这些所谓的等价换算,其实一点也不等价。 他现在所有的成就,很可能已经达到了他能力的极限。但是由于自尊,由于不忍让老师和家长失望。自己达到这样的成就已经是用尽全力的结果这句话,他说不出口。 于是压抑着,逼迫着自己更加努力,逼迫着自己一定要去达到那个目标。 但说来残酷,这世界上又很多事并非努力就一定能成功的。 一旦失败,挫折感和愧疚感就像海啸一样把他卷入深海吞没。 自我效能感急速下降。 白烟与说任修自己的目标定得很高,其实不然。 很可能是在平日里的谈话中,或是她,或是老师又或者是某一位同学不经意间表达了觉得任修拿金奖是理所当然的事。于是,任修的目标就被定了下来。 高中玩乐队应该是找到了比较合适的情绪调节方式,但又和家里产生了矛盾。 一面冲突转到了明面上,另一面任修对家人的愧疚感和对自己的厌弃感应该进一步加深了。 所以即使高考之后倔强的不要家里帮助,断了和父亲的联系,看似一往无前的踏入了娱乐圈。他的内心应该也是很惶惶不安的吧。加之后来的发展,大概是不太如意吧? 自我怀疑,自我厌弃,愧疚,压抑。 所有负面情绪一起袭来,压倒了他。 那么压死骆驼的那最后一根稻草在哪里呢? 徐晚无意识地在笔记本上画着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