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雀晚照坐在桌前犹豫了片刻，她方才扫荡房间的时候就已经看到了三张卖身契，正是这三个伙计的，他们的年限已经被抵押了终身，都是欠钱抵债。 她最终还是放下了笔，看向白亦山。 白亦山立刻起草好了一张卖身契，交到老板娘的面前。 雀晚照略略审读一遍，字是认得个七七八八，再放到少年的面前。 “来画押好了。” 少年缓缓拿起了笔，他在蹙眉冥思，同时能够看到，他的右手小指断了一节。 雀晚照怕他反悔，快速从桌后闪到他的身侧，踮起脚凑到他的耳边说道：“要么赔钱，要么画押，你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不如留在这里慢慢想~” 少年手中的笔动了，但只是画出了一个“一”。 “你不识字？那画个十字就可以。”白亦山在一旁提醒。 少年又加了一笔，写了个“七”。 雀晚照连忙收起了卖身契，生怕有人反悔一般，一个字就一个字，她喜笑颜开地拍了拍少年的肩膀，安慰道：“阿七，打今儿起，你就是我的人了！” 门外的两个伙计和房内的账房闻言不禁打个哆嗦，按照素日里来讲，老板娘这句话的言外之意就是：你就等死吧。 阿七点了点头，有些木讷，但是他一摸脖子，发现了一根红绳，可是红绳的一头是开的。 这里原来就系着一根红绳的么？他不知道，于是将红绳收了起来。 雀晚照注意到了他的动作，暗自记下。 白亦山带着阿七去隔壁房间安顿，这是老板娘要求的，阿七必须和她的房间挨着住，谁知道老板娘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他想了想，兴许是春/药？ 啧…… 雀晚照跟着下楼来，看到大厨第五刀和跑堂伙计陵惜正在收拾楼下被砸坏的桌椅板凳。 待到她站在这二人身侧，看着他们两个如正常人一般干活，有些奇怪，她伸手在陵惜的眼前晃了晃…… “老板娘，这是你第五十八次试探我了，我真的是眼盲。”陵惜的声音很好听，奶声奶气的，但却生着一双看不见的桃花眼，真可惜。 “老板娘你肯定又在想，我看不见又是怎么知道的，其实是风。” 【好，是在下输了。】 再看陵惜身侧的这个大厨，他……他才到雀晚照的肩膀，还没有雀晚照高，确定能够得到灶台吗？ 第五刀用手比划了两下。 陵惜替他说道：“老板娘，阿刀让我向您问安。” “……好好好，你也安。那个你们收拾的时候看着点，兴许会有一个坠子？或者什么的物事，拾到了一定给我送上去。”雀晚照交代下来。 陵惜用手语向第五刀转达，二人一同点头。 然而还不等雀晚照转身上楼，他们便在废木头中捡到了一个…… 雀晚照“嗖”的一下冲了过去，虽说她不会轻功，但只要提到钱，她立马跑得比兔子还快。 这是一个迷你版的金元宝，大约一节手指那么大，中央部位有个洞，看起来像是绳子穿过去的痕迹。 难道，这就是阿七脖子上挂的东西嘛？ 雀晚照偷笑一声，向着楼上走去。 金算盘在她手中继续提醒：“偷鸡摸狗不算。” “我又不拿它算入数值，这个也不用算。”她一边说着一边把玩着小金元宝，越看越喜欢，不仅仅是因为钱的缘故，还有爱屋及乌的成分。 她回去剪下一根绳子，绑在金算盘上，现在小金元宝就是她金算盘的吊坠了。 雀晚照蹑手蹑脚地走向隔壁的门口，她想要偷看一下阿七在做什么…… 还不等她站稳，里面传出声音：“老板娘有何贵干？” 雀晚照本来是想溜之大吉的，但是转念一想，她有什么好怕的，索性推门而入。 进去看到阿七盘坐在榻上，他的手中握着一根红绳子，满面愁容。 “没什么要紧，就是来告知你一声，以后你就在客栈内打杂，有什么活计就做什么，我会时时刻刻盯着你的。” “哦……” 这么冷漠的嘛？ 雀晚照壮着胆子坐在了他的榻上，问道：“你拿着根红绳子做什么？” 阿七有些迷茫，呐呐道：“这里好像有一个很重要的东西，但却丢了。” 很重要？雀晚照看向了自己从不离手的金算盘，这个小金元宝对他有多重要？如若这般的话，索性这个小金元宝是捡来的，也不能算入数值，不如就还给他，成人之美嘛。 “你还记得是什么吗？” 阿七摇头，低声说道：“不记得，但那应该是我最重要的东西，没找到它之前，我是不会离开此处的。” 离开？！ 雀晚照一下抓住了关键词！ 既然如此……她将算盘握得更紧了一些，心底有点发虚。 “你这辈子都卖身给我了！你想逃么？！”雀晚照打量了一下，心知自己拦不住他。 阿七说道：“只要我想起我是谁，就可修书一封差人送钱来与我赎身，届时卖身银两，双倍奉还。” 双倍！不……雀晚照很快冷静，比起一百零四两白银……但这可是一百零四两啊！ 等等，阿七开口随便就是一百多两银子，难道他家中很是富裕么？ 要知道，那可是足足一百多两！换算成现银可有六斤多重。按照这里的市场价值，够一个家庭生活好多年呢，原来他是摇钱树？ “你当真能赎得起？”雀晚照想再确认一下。 “老板娘如若不信，又何必再问？” 好！有脾气！雀晚照就喜欢有性格的！ 不多时，白亦山来楼上找老板娘伸手要钱，他是要去街上再买新的桌凳回来。 一提要钱，雀晚照的脸色有些发黑。 “账上还有多少银子？” 这么大的一间客栈，总不会连一点积蓄都没有吧，少说也会有个百八十两……。 “三两零五个铜钱，都在老板娘您这里。”白亦山迅速回答。 ？ 雀晚照唰唰唰摇了摇金算盘，然而金算盘却在装死，不肯回话。 搞什么？ “算了，就拿这三两去买十张桌子回来，挑最便宜的买。”雀晚照之前算账的时候已经了解到这些物事的单价。 之前在扫荡房间的时候又到了这最后的一点点积蓄。 白亦山十分慎重的接过了这三两银子，顺便将账本放在桌上，说道：“这是上个月的账，我先去下去采买了。” 雀晚照掂量了一下手中仅剩的五个铜钱，她倒是要看看，这个前任老板娘究竟将钱都花到了哪里去，怎么就剩下这点银钱？ 这一眼扫下来，雀晚照一口血险些喷出来，客栈竟然半个月没有开张了？！ “金主！你别装死！解释解释这是怎么回事？” 金算盘的声音低了些：“若是盈利的话，还需要唤你来么？” 说得有理，无言以对。 雀晚照正在房中和算盘吵架，倏然听得隔壁传来一声巨响！ 要命了，这阿七该不会是把屋子砸了吧！ 雀晚照推门而入，她看到这少年的手上有一道伤，再看一侧的墙壁，竟然是他一拳打穿出了个洞！ 透过这个洞，正好能够看到隔壁她的房间。 少年你这是在搞事情啊！ “我的墙！阿七！你！”说着，雀晚照灵光一闪，她抽出手帕来，不管不顾地就要给他包扎好伤口。 包扎完毕，拉着他便下了楼。 三个伙计正坐在楼下门口嗑瓜子，看到老板娘下来，连忙跟了上去，本以为老板娘是要将他捉去后院捆了杀的，大厨还在想，他昨夜才磨了一遍菜刀，想来老板娘用得定会十分顺手，可谁成想，老板娘直奔门口而去。 阿七没有拒绝，一直跟着她的脚步。 二人最后走到了一个拉场子卖艺的摊位前停下，有阿七在前面开路，雀晚照跟在他的身后，二人也挤到了前面去。 “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各位瞧好了！胸口碎大石！” 那卖艺的江湖人表演了各种力气活，当收钱的盘子举到雀晚照的面前时，雀晚照拉着阿七就要向后跑。 但是阿七却纹丝不动，他抓了抓老板娘的袖口，说道：“打赏。” “我没钱！快走！”雀晚照浑身上下，有且仅有五个铜钱，她打赏了旁人，就连最后五个铜钱都没了。 雀晚照的袖子被抓住了，而阿七只一挥手，便从她的腰间摸出了一个铜钱，放在那盘子中。 收赏钱的小丫头口齿伶俐，连连谢道：“多谢公子，多谢夫人，祝公子夫人儿孙满堂。” ？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还有，雀晚照摸了摸自己腰间仅剩的四个铜钱，重要的是，他方才是不是摸了哪里？ 街上的人熙熙攘攘，而雀晚照恨不得将阿七按在地上打！ “你竟然花了我的铜钱！你要赔我！”雀晚照出来正是这个意思，而他还主动钻进圈套，正和她的心意了。 “你的武功不是很高嘛，我们不如出来跑江湖卖艺！只要功夫深，金银日斗升。” “卖艺……”阿七露出一副“你这是在难为我”的表情。 雀晚照还是踮脚拍了拍他的肩，安慰道：“放心，赚到的钱，我们二八分账。” 金算盘插嘴嘲讽道：“人家卖力气赚的银钱，你也好意思分走两成？啧啧啧……” 雀晚照觉得算盘真是误会她了，她笑吟吟地说道：“两成是他的，八成才是我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