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曾经隔在他们之间的距离是公路，现在隔在他们之间的距离是生死。　　干净透明的橱窗里，是百花生艳的芬芳。墨子卿站在街角，看着离自己最近的百合出神。　　睹物思人的后半句，永远是物是人非。脸上的快乐别人看得到，心里的痛又有谁能感受到。　　从花店里出来，墨子卿手上已经多了一束含苞待放的百合，洁白的犹如她的心，在阳光下散步。想起了那个上午，也是这样，一束花，一个人，在天台，握住了她的心。　　“天空的飞鸟，是你的寂寞比我多，还是我的忧伤比你多？剩下的时光，你陪我，好不好？这样你不会寂寞，我也不会忧伤。”看着手中的百合，墨子卿艰难的扯开一个笑容。　　陆显仁殉职十个月了，在杨锦年不分昼夜的跟踪和查访下，终于有了进展，而墨子卿却在为一件又一件国际贩毒案奔波，忙的顾不上这头儿。　　这天晚上，墨子卿下班刚走出警署，迎面走来一个和自己年纪差不多的女人。　　“请问您是墨督察吗？”这女人身穿藕荷色连衣裙，素颜没有化妆，带着一个大大的黑色墨镜。　　“我是，你是？”　　那个女人露出了终于等到的表情，摘下眼镜：“我是刘伟明的妻子。”　　“···”　　咖啡厅里，两个人都不说话，却好像都有话说，刘妻先开口：“我们，正在办离婚手续。”　　“你不需要告诉我原因。”墨子卿冷冷的回答。　　“啊，很抱歉，是我唐突了。”刘妻显得很不自然。　　“有什么话就直说吧，我很忙。”　　刘妻难过的看着墨子卿：“墨督察，这件事真的是很难启齿···”　　“既然很难启齿，就别说了。”墨子卿打断了她。　　“墨督察，我想求您，能不能放过刘伟明？”　　“···”墨子卿不做声，咬了咬嘴唇。　　“我知道陆警官的死让你很难过，可是杀他的人真的不是我老公，他其实···”　　“我知道。”墨子卿打断她的话：“射入阿仁眉心的子弹，确实不是出自刘伟明的配枪。”　　“对啊对啊，所以···”　　“可这并不表示他就清白，你认识他这么多年，我不相信你一直都认为自己的丈夫是个好人。”　　刘妻低下了头，再抬起时留下了眼泪：“我知道他做错过事，但他不会害人性命，人谁无过呢？其实他一直都想做个好警察，他在努力，只求你再给他一次机会。”　　“你敢说他从来没害过任何性命吗？”墨子卿激动的稍稍提高了分贝。　　“我···”　　“杀过人之后说声对不起就可以什么都结束，那还要我们警察干什么？人谁无过说得好听，可也要看什么事。”墨子卿稳定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本来我们当警察的，因公殉职，这没什么好说的。可如果不让真像大白于天下，那些死去的人就都会变得没有价值。”　　刘妻失望的低下了头。　　墨子卿靠近她的耳朵：“其实你也知道你老公有问题，只是你不想知道真相，不想面对你不愿意看到的事实，我从你的眼睛里就可以看得出来，所以不要再欺骗自己了。”说完又坐回原来的姿势：“没有证据，我不会胡来，一旦证据确凿，我一样不会放过他。”　　刘妻几乎是哀求着：“墨督察，我老公现在每天精神恍惚，从陆警官过世的那天就开始了。我真怕这样下去，他会精神分裂，你就再给他一次机会吧。”　　“不要再说了，当初，他怎么想不到给阿仁一个机会呢？想出这招儿逃避法律，门儿都没有，请你回去转告他，我绝不会让陆显仁白死！”说完起身离开，只剩下刘妻无奈的流泪。　　坐在车里，墨子卿伏在方向盘上哭泣，想念着陆显仁。电话铃声打断了她的悲伤，接起电话。　　“阿卿，你好久没来我们家了吧？晚上过来吃个饭吧，两个混世小魔王天天烦我，你再不出现，我要进医院了。”电话那头是程峰。　　“好吧，我马上到。”墨子卿擦了擦眼泪，发动车子，去了玩具店。　　程峰和三元结婚后不久就生了一对龙凤胎，墨子卿当之无愧的做了干妈，两岁多的他们已经让当警察的父母甘拜下风。墨子卿每次去看两个小不点，都要买玩具才能过关，这次也不例外。　　“干妈，干妈！”刚进门两个小鬼就扑了上来，其实是玩具起了作用。　　墨子卿和两个小鬼玩了一会儿，只有这个时候，她才是真正的轻松。　　晚饭桌上，程峰：“阿卿，你总是这么忙，三元总是跟我念叨你，嘉嘉和莎莎也是，吵着闹着要找干妈。”　　“一直事情太多，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在忙什么。像我这种人，想过安稳日子真是太难了。再说老是打扰你们，我也不好意思啊。”　　“别这么说，你还有我们呀。早就跟你说把这里当自己的家，你就是会客气，你要是再这样我可生气了。”三元给墨子卿盛了一碗汤。　　“好，不跟你客气。”墨子卿笑了：“你倒是美啦，有个这么爱你的老公，还有两个开心果天天在身边晃悠。哎~~羡慕嫉妒恨呀。”　　“你以为容易啊？要不把这两个小鬼送给你，你带带看，累不死你。”　　“切，你舍得？”　　“我谢谢你。”三元赶紧把两个孩子推到墨子卿跟前。　　晚饭过后，三元带着两个小鬼去洗澡，程峰和墨子卿坐在客厅里，照旧，两人点上一支烟聊天。　　“最近过得好吗？看你的样子，好像不太顺利呀？”程峰看着墨子卿沉默的表情，忍不住开口。　　“快一年了，真不知道这种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儿。”　　“保安部人脉广，经常跟高层接触，也查不到什么吗？”　　“问题是这案子早结了，上面也不准再查，我们现在做的一切，都是背地里进行的。”　　“慢慢来，如果前面有阴影，说明背后有阳光。”　　墨子卿勉强的笑了一下：“阿峰，我想问你个问题。如果你知道一个人是坏人，手里也有证据能控告他，可是其他人跟你说，那个坏人知错了，不要再逼他，否则会把他逼成神经病。你该怎么做？”　　程峰掐灭的烟，抬眼看着她：“怎么？有人跟你说，刘伟明快变成神经病了？”　　“他老婆找过我，很可怜，我真的觉得很可怜。有时候真想就这么算了，可是一想到阿仁死的不明不白，我的心就又硬了。哈，你说我是不是太铁石心肠了？”　　“如果你铁石心肠，根本不会等到法律来制裁他。阿卿，我们希望司法是公正的，也必须相信。他做错过事，现在即使立功了，也是将功补过，但绝不是功过相抵。”他拍拍墨子卿的肩膀：“黑夜总会过去。”　　真的会过去吗？杀人放火金腰带，修桥补路无尸骸，这就是定数吗？墨子卿觉得自己好累，等到有一天，一切真的结束了，她就真的会安乐吗？　　云枭的酒吧包间里，杨锦年带着一个人来见墨子卿：“墨警官，给你介绍一下，我表弟，林尚正，两年前在美国读完心理学博士，现在回香港定居，开了家自己的诊所，三个月前已经被警察部聘请为心理治疗师了。”　　“墨子卿。”和林尚正握手后，三人落座。　　“你好，林尚正，听表哥说了你们正在处理的案子，我想我能帮上一点忙。”林尚正和杨锦年长的有点像，只是没戴眼镜。　　“最近我总觉得刘伟明有点不对劲，好像让人觉得精神上···”杨锦年。　　“你也在说这件事？很明显吗？”墨子卿很诧异。　　“嗯，我跟他碰过几次面，也许是我多心了。”杨锦年点点头：“你知道这事？”　　“前两天，他老婆找过我，求我放过刘伟明。我本以为他想打亲情牌，可他老婆也说最近不太对劲，从阿仁殉职就开始了。我在想···”墨子卿停顿了一下看着杨锦年：“该不会是想在法庭上，用来逃避的手段吧？”　　杨锦年沉默了一下：“有这个可能，所以我才找我表弟来，他可以合法公开的对任何人催眠，只需要帮刘伟明申请看心理医生的证明就可以了。”　　“你认为他可能老老实实的照你说的去做吗？这样不是更让他怀疑？”墨子卿精明如往常。　　杨锦年看着林尚正笑：“那就要看你的了。”　　“这点我可以帮上忙，每年警察部都要给所有警员做心理评估，以保证警队的健康状况。今年还没有开始，我可以向上面申请，先从内务部开始，这样就不会被怀疑了。”林尚正显然早就想好了办法。　　杨锦年和墨子卿对视，赞成这个提议。　　“不过你要小心点，刘伟明这个人很多疑，当初是从PNC（谈判科）调来的，非常善于打心理战。”墨子卿担忧。　　林尚正笑了：“墨警官，我这个心理学博士可不是买来的，而且，催眠这门功课，到目前为止，全亚洲没有人可以超越我，你可以放心。”　　“不错，交给他不会有问题的。来，预祝我们可以一切顺利。”杨锦年举杯，三人一饮而尽。　　一周后，林尚正就约二人见面。　　“内务部的心理评估都结束了，我特别对刘伟明做了深度催眠。坦白说，的确不太对劲，好像在他身体里有两个人存在，或者更多，在心理学上这叫精神分裂。”　　“精神分裂？”墨子卿。　　“精神分裂症是一种以精神活动与现实环境相脱离，认知过程、情感过程、意志过程，互不协调、互相分裂的特征性症状，伴有幻觉、妄想、紧张等症状的精神病。”林尚正。　　“很明显吗？”杨锦年。　　“我在给他做催眠的时候，他说过一句话‘我一定会亲手逮捕刘伟明’。可是他又能随时恢复正常，来得快，去得也快。”林尚正。　　“那就糟了，就算我们掌握了证据，法庭也会因为这个原因判定他无罪的。”墨子卿顿时泄了气。　　“能不能证明他是最近才开始发病的呢？这样一来，他以前做过的事还是可以成立的。”杨锦年。　　“暂时不能，医学上还没有那么高的仪器，而且病因至今都是未被攻克的难题，如果他的律师证明他患病多年，就没有任何机会。”林尚正非常清楚司法系统。　　三个人都沉默了，不知道该怎么继续下去。　　杨锦年揉了揉脸：“还有一件事，最近我发现刘伟明进过我的办公室，还在我屋里装了针孔摄影机，我想将计就计，兴许，能把他引出来。”　　“好吧，现在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尽量搜集证据，然后控告他，至于法庭怎么判，就只能听天由命了，杨警官，你要小心点，你们保安科有很多东西不能被公开，别弄得顾此失彼。”墨子卿提醒着。　　“我知道。”杨锦年抽着烟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