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抢救室的灯灭了，紫菱第一个站起身，似乎她一直盯着那盏血红色的灯，从未眨过眼睛。　　墨子卿也站起来，周围的人都围过来，医生推门而出，“对不起，我们已经尽力了，子弹穿过心脏，人已经没救了，请节哀。”　　所有人都沉默了，两秒钟后紫菱哭着冲进抢救室：“爹地~~”　　墨子卿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瘫坐在椅子上，已经站不起来了，就算第一次杀人，她也没有这么无助过，眼泪如决堤的洪水，再也收不住。　　紫菱急火攻心昏倒在抢救室，已经移去病房，格格守在床前，握着她的手哭。　　医院停尸间，墨子卿看着大飞的尸体，眼睛瞪出了血丝，小猫和阿坚站在门口，不知道该说什么。　　段暄走进来搂住她的肩膀：“我知道你现在在想什么，大飞是个好警察，别难过，这不是你的错，就算你现在死了，大飞也活不过来，打起精神，抓住凶手，替大飞报仇。”转身出去。　　眼睛已被雾气蒙住，牙齿就快咬碎，这是他的兄弟，是他十几年的好兄弟，就这样躺在这儿了。但他不能哭，不能流泪，他是反毒组的组长，他还有其他兄弟，他必须挺住。　　“阿卿，你别这样，大飞看到你这么难过，他会走的不安心的。”小猫走进来搂住她的肩膀。　　“每一个警察的血，都不能白流，管他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我们都不能让他逍遥法外。你要振作，我们是一家人，一定会为大飞报仇。”阿坚想起那些和大飞打打闹闹的过往，也是牙根儿恨得痒痒的。　　此时，墨子卿流着眼泪却满眼仇恨，长时间不呼吸，已经让她缺氧跪下了，心里如翻江倒海。她真的后悔，后悔不该让大飞跟她一起去，后悔不该在找不到任何线索之时就放松警惕。　　“大飞，我不会让你白死。”一字一字的蹦出来，猛地转身而出。　　入夜，墨子卿在‘星梦’酒吧的吧台前独自一人喝酒，面前已经有很多空酒瓶了，她知道现在自己很危险，闫震随时会派杀手来，可她只想把自己灌醉，这样才能麻痹心里的疼痛。　　烟雾缭绕之下云枭和另外一个男人从办公室里走出来，正说着话，发现了墨子卿在独自喝闷酒，“今天她怎么会一个人来呢？”云枭自言自语。　　“你朋友？”旁边的男人看了一眼。　　“嗯”。　　墨子卿喝下了不知道是第几瓶啤酒，旁边一个小混混蹭到她身边搂住她的肩膀，“美女，晚上去哪儿玩儿啊？”　　“滚蛋！”墨子卿厌恶的挣开了他的手。　　“嘿，你他妈以为你是谁呀，敢骂老子。”说着随手抄起一个空酒瓶向墨子卿头上砸去。　　因为喝了不少酒的墨子卿显然已经意识不到危险了。　　这时，一个男人伸手握住了那个小混混的手臂，手上一使劲，小混混飞了出去。爬起来刚要发难，云枭呵斥一声：“谁敢在我这里闹事！”　　“枭哥，对不起。”一句话安静了下来，小混混赶紧连声道歉。　　“跟仁哥道歉！”云枭指着刚才把他飞出去的男人说道。　　“仁哥对不起。”那个仁哥摆摆手，小混混一溜烟跑了。　　云枭来到墨子卿旁边看了看她：“阿卿，怎么喝这么多？”　　墨子卿抬起头泪眼朦胧的看着云枭笑了：“云枭，你来啦，陪我喝一杯。”说着拿起一瓶新酒递给他，两人碰了一下一饮而尽。　　“阿卿，给你介绍一个朋友，陆显仁，也是我们这行的，人不错。”云枭指着仁哥。　　“叫我阿仁就行了。”陆显仁伸出右手。　　“墨子卿。”明显没什么兴趣的墨子卿握过手后点上一支烟，然后又自顾自的开喝。　　“你怎么抽上烟了？”云枭有些意外，在他的印象里，墨子卿从不抽烟。　　“呵呵，烟真是个好东西呀，让人看不清烟雾后面的真实，看不清，就不用那么刺眼了。”跟着又拿起酒瓶：“酒也是个好东西，喝醉了，就什么都不记得了。对吧？”她看着云枭笑了。　　“出什么事了？”云枭感觉的到她有事发生，而且是大事，不然她的笑容不会这么哀伤。　　“大飞死了。”墨子卿迟疑了一下。　　“徐警官？”云枭惊讶。　　墨子卿笑的很难看的看着他，眼泪哗哗的流：“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谁干的？”　　“都是我的错。”墨子卿终于不再用微笑掩饰内心，趴在云枭的肩膀上失声痛哭。　　云枭便不再问什么，招呼手下提前打烊清场，直到客人走得差不多了，都没有说什么，只是抱着她哭。半晌，等墨子卿发泄了最初的悲痛，将她扶进了休息室，而旁边的陆显仁始终注视着她。　　休息室里青青拿着盒纸巾坐在墨子卿旁边，地上已经有很多湿透了的纸巾。　　“子卿姐，别哭了，人死不能复生，你对我说过的。”青青边劝边自己拿纸巾擦眼泪。　　“是啊，我对你说过的。”重新抽出一张纸巾捂住眼睛，又被瞬间打湿：“可是心里疼怎么办？”　　“到底怎么回事？”云枭单膝跪在墨子卿面前：“徐警官怎么会？”　　“他是为了救我，替我挡了子弹。”　　“是谁？谁要杀你？”云枭一听都动枪了，一把握住墨子卿的双肩。　　“我不能说，你别问了。”　　“要报仇吗？我帮你，我兄弟多···”身为黑社会大哥的云枭，找个人自然不是难事，只不过这次的人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　　“不行，你别管，这是我的事。”　　“我们之间还分你我吗？”　　“不是分你我，这次的事不是那么简单的，我不能把你扯进来，况且你也未必能帮上我。”墨子卿擦了擦红肿的双眼，平复了一下心绪：“云枭，我知道你够朋友，如果我需要你，不会跟你客气的，但有些事，只能我自己来。”　　“成，就听你的，我随叫随到。”云枭明白，这次的事肯定很复杂，不然墨子卿不会这么为难，他能做的，只有默默支持自己的朋友了。　　“我走了，你们不用管我。”说着墨子卿站了起来，可刚站起来就晕倒了。　　刚刚在旁边始终一言不发的陆显仁，看到她即将栽倒，赶紧一把扶住：“你这样不行，我送你回家。”　　云枭帮忙扶上阿仁的车：“仁哥，那就拜托你了。”　　陆显仁打了个手势启动车子。　　看着旁边熟睡的墨子卿，陆显仁满眼怜惜，他也是警察，只不过从来没正式做过警察一天，十年来一直扮演卧底角色，这个世界上只有他的上司一个人知道实情，从来不敢表露自己的身份。　　墨子卿的心情他最是了解，身边的兄弟在眼前死去，却无能为力，他也是心中背负太多痛苦的人。机缘巧合让陆显仁成为墨子卿生命中至关重要的人。　　第二天，阿坚几乎是飞速跑回反毒组，“头儿，凶手查到了，是这几年新兴起的一个贩毒组织，杀人不眨眼，为了钱什么事都敢干，已经有很多国家的警察栽在他们手上，等级极度危险，具体的人名还不清楚，只知道他们的代号是——701”　　“701！”墨子卿猛地从座位上蹦起来。　　所有人回头：“怎么，你知道这个组织？”　　墨子卿恍惚了：“那是很早以前的事了，早的我都想不起来了。”于是她把701的前身叙述了一遍，“这个组织非同小可，如果还是早期的那个人领导的，那就更加危险，所以你们一定要小心。”　　墨子卿心里忐忑不安：教官，你在哪里，我现在很需要你。　　三天后全组人员为大飞举行了葬礼，紫菱跪在大飞的墓碑前痛哭不止，墨子卿上前扶起她：“紫菱，以后你就跟着我吧。”　　“子卿姐，我要当警察。”紫菱点点头，转身看着墨子卿。　　“想好了？”　　“想好了。”　　“知道后果吗？”　　“知道。”　　“还是愿意吗？”　　“我想成为爹地那样的人。”　　“紫菱，如果你想当警察，就要做好面对任何残酷的准备，当警察是要有牺牲的。”　　紫菱郑重的点了点头，墨子卿看着紫菱，把她搂入怀中。　　段暄走过来：“阿卿，你是唯一在现场看到闫震的人，法庭需要你做证人，明天WPU(保护证人组)会进入你家对你实施保护，你准备一下。”　　“我不需要保护。”墨子卿调整了一下情绪。　　“这是命令！”　　墨子卿犹豫了一下：“Yes sir.”　　段暄面向墓碑：“全体立正！向牺牲警员，敬礼！”　　所有人齐刷刷行礼，墨子卿脊背挺得笔直，眼神坚定。　　701，咱们从这儿就开始了！　　紫菱因为父亲的死，那一年的高考一塌糊涂，墨子卿送她到国外去读大学，并且告诉她，大学毕业之后回来再读警校，会比较容易进国际刑警署。　　这是紫菱的心愿，她想到父亲工作的地方，替自己的父亲继续未完成的事业，当然，她最想的，是有一天有机会亲手将杀害父亲的凶手绳之于法。　　回到家后，墨子卿收到一份邮件，表面上看是普通的问候信件，但她知道那是教官写来的。这些年教官不在香港，他们一直用只有两个人才看得懂的特殊方式联络，也只有墨子卿明白里面的内容。　　“卿儿，收到你的信让我忐忑不安，你问我新出现的701是不是当年的701，我已经查过，证实就是他们。熊键找过我，要我再次加入，我拒绝了，但是我担心他不会就此罢手，我太了解他了，他不会让一个知道他底细，而又不向他妥协的人存活于世上，他一定会对付我。所以我不能出现在香港，只要我不在你身边，你就不会有危险，至于我的安危，你不用担心，他们还杀不了我。好了，就到这儿吧，自己保重。”　　删除信件后，墨子卿陷入沉思，起身从酒柜里拿了一瓶酒，坐在窗台上喝了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