胥明俊说,彼时陵君行下令彻查与裴家有关的一切相干人员,方侍郎因与裴丞相往来甚密,刑部将方家满门俱都抓进了诏狱。
方家小姐从小是娇养的千金小姐,哪里吃得了这些苦,被关进诏狱没几天,就死在了狱中。
刑部后来也没查出方侍郎与北地蛮人有何牵连,倒是查出方侍郎收受贿赂一案,方侍郎因此被革职流放了。
秦落羽皱眉,“那按你说的,方侍郎不是都流放了,怎会还在不夜都?”
“没有,他早回来了,新皇帝一登基,就把方侍郎从流放地召回来了。”
胥明俊说,“新皇帝不但让方侍郎官复原职,还把原来的府邸赐还给了方家。不过听说方侍郎在流放地呆了挺久,身体好像不怎么好,一直在府里养病来着,也没上朝。”
秦落羽想了想,“那我们去方侍郎家看看。”
在这里等着也是等着,多跑一趟也不打紧。
万一裴宋去的方老爷家,真是方侍郎家呢?
胥明俊带着秦落羽来到方家时,还真看见门外停着裴宋方才坐的那辆马车。
这倒实在出乎秦落羽的意料之外。
方侍郎当初在裴家落难时,避之不及地解除了婚约。
裴宋就算对方侍郎没有怨言,也没有理由在方侍郎重病时,如此着急地赶过来看望他吧。
方侍郎与裴宋的关系这么好的吗?
秦落羽想了一会儿不明白,也就懒得去想了。
心道不管个中原因为何,今夜该是她接近裴宋的最好时机。
因为马车周围,没有侍卫,除了车夫,连一个多余的人都没有。
待会只要裴宋出来,她就冲过去拦住裴宋。
秦落羽等了许久。
子时过后,裴宋终于从方府走了出来,神色有些沉重。
秦落羽起身要过去,胥明俊紧张地拉住了她:“洛兄,你确定要去找裴宋吗?万一”
万一被杀头了怎么办。
秦落羽笑着安慰他:“裴宋不是那种人。”
不会是无缘无故就杀人的人。
秦落羽始终相信裴宋,这可是她看那本书时最喜欢的角色。
他这样的人,绝不可能也不该走入歧途。
他听命于陵启肇,背后一定另有原因。
胥明俊目光复杂,犹豫了好一会儿。
终于以一副“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慷慨神色,慨然道:“洛兄,要死,我陪你一起死。”
虽然洛兄对他说过,裴宋是能让詹少刚洗清冤屈,能还胥家、薛家和隐医堂清白的关键人物。
虽然胥明俊也搞不懂,洛兄为什么要路见不平插手这件事。
但洛兄是在帮他,在帮表哥。
他不能没事人一样袖手旁观,眼睁睁看着洛兄去赴死,却无动于衷。
秦落羽乐了:“放心,我不会死,你就踏踏实实等我消息吧。”
裴宋掀开车帘要上马车的时候,身后有人轻声喊他:“裴尚书。”
裴宋的动作陡然顿住,脸色骤然变了变。
这个声音。
这个声音
裴宋猛地回头,就见不远处,昏黄的灯笼光下,一个书生模样的年轻人正对他展颜而笑。
裴宋怔了怔,这个人,他确信自己从来不曾见过。
“许久未见,裴尚书别来无恙啊。我记得以前说过,裴尚书迟早会官复原职的。”
她眨着眼,语气俏皮,“现在裴尚书该信了吧?”
裴宋的心扑通扑通狂跳起来,盯着秦落羽的眼神,充满了不可思议。
是深深刻在记忆里,那再熟悉不过的声音。
可是她,如何又是眼前这个样子?
秦落羽指了指马车:“裴尚书,可以借一步说话吗?”
裴宋点头,沉默着做了个请的手势。
两人相对而坐,秦落羽微微一笑:“诏狱那十余日,有幸和裴尚书相对而居,裴尚书还记得我么?”
裴宋从上车起,目光片刻也不曾从她身上移开过。
他镇定地看着她:“记得。”
一刻也不曾忘记过。
时间过去得越久,诏狱里的一幕幕,越是清晰。
仿佛被永久烙在了脑海里般,不曾忘却半点。
听裴宋说还记得自己,秦落羽很有些欣慰:“我不方便用我原来那张脸见你,所以只能这个样子来找你,你别介意。”
裴宋平静地说:“不介意。”
是人是鬼,他都不介意。
是男是女,他也不介意。
只要能见她一面,只要能再和她说句话,无论要他用什么去换,他都愿意。
“裴尚书,我今天来,是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找你。”
秦落羽正色道,“你知道吗?詹少刚根本没有行刺皇上,他是被冤枉的。陵启肇才是真正谋逆纂位之人。”
裴宋袖中的手紧了紧。
她连这些都知道,可见,她真的不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