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冤枉啊!老爷,我冤枉啊!”独杖禅师和郑大不约而同的大声喊冤起来,这时候当然是要喊冤的,因为他们实在有些冤枉。
吴炳一拍惊堂木,大声喝道:“住口!郑大,滴血认亲结果在此,人皆目睹,更有郑总兵亲自到堂辨认,人证物证俱全,岂容你狡辩?!你并非郑总兵之子,却胆敢冒认,须知你冒认的不是别人,正是当今圣上刚刚钦封的抗夷英雄!此刻我大明正与红夷开战,你这般混淆视听,本官便可视作你与红夷勾结,意图混淆视听,构陷我朝大将,便是罪加一等,判你死罪!有何冤枉?!”
跟着吴炳又冷冷的瞪视独杖禅师,冷声喝道:“独杖和尚,你领少林院主持,不思礼佛念经,却终日藐视法度,以高僧自居,擅自独断民案纠纷,便是前有过犯!今趟你勾结贼人郑大,假冒朝廷命官,构陷我朝大将,便是罪加一等,判你死罪也不为过!但念你或许也是一时被贼人蒙蔽,因此判你流放云南!但你阖寺武僧桀骜不驯,这趟更是强闯县衙监牢,无法无天,便勒令尔寺,即日封寺,寺内僧众,分别迁往东禅寺与林泉院!你又何冤之有?!”
独杖禅师与郑大听了之后皆是目瞪口呆,想不到从吴炳口中说出来,这案子会变得如此之重!
此刻忽听得嗬嗬几声怪笑声,扭头看去时,只见郑大面容从惊骇渐渐变为扭曲,五官挤在一起,失望、绝望的神色布满面庞,跟着当堂大笑起来,形若癫狂,站起身来指着堂上郑芝龙等人怒吼道:“你们为什么都要昧着良心说话?你们为什么要说假话害我?我明明才是真正的郑冲,为什么你们每个人都向着他?老天爷啊,我到底是谁?我到底是不是郑冲?真的,假的,真真假假,假假真真……”
郑大的胡言乱语还未说完,便被吴炳惊堂木打断:“大胆贼人,竟然敢咆哮公堂,与我打!”左右衙役如狼似虎般拥上,按住了便是一顿板子打下。
那郑大却没有惨叫,而是笑声越来越大,最后笑声戛然而止,昏晕了过去。
郑冲看了脸上虽然平静,但内心里却很不是滋味,他夺走了这人的一切,身份、名号、妻子、家人,现下还害得他被判死罪。而每个认识他的人,却因为种种理由,没有一个人出来认他的,世间的真假善恶,到底还是被他郑冲颠倒了,是该高兴还是该怜悯?郑冲一时间也茫然了。
郑冲望过堂上众人,只见郑芝龙神情变幻莫测,吴炳表情冷峻,独杖禅师脸如死灰,当看到杨邦翰时,只见杨邦翰嘴角浮起一丝浅笑,看来此趟正是他背后暗中推手的了。
跟着郑冲默然一惊,这才想道:“杨邦翰在福清做知县才半年,想必平素早已经被少林院这高僧欺负得狠了,只是这高僧人望极高,他一直没有好的借口发难。这回借着我的案子,他定然是要将他管治地方的这个不安定因素给铲除掉的。”
想到这里,郑冲不禁给杨邦翰又高看了几分,多加了几个字的评语:城府极深、谋定后动、极能隐忍!
而对于吴炳,郑冲也有了新的看法。吴炳想的又更深了一层,郑冲的案子不仅仅只是关乎什么朝廷脸面、郑氏的脸面以及福建官场的脸面,更加要紧的是,此刻还在与荷兰人开战,大明朝需要郑氏父子为国效力,岂能容得宵小祸乱?
吴炳果然是一心为国为民着想的,他不在乎真假,只在乎谁能真正为国效力!一看倒霉鬼那种窝囊样,便是个烂泥扶不上墙的角色,再看他口词之中,直言上一趟海战中,未战先逃,火船失火后,抱着燃木漂流到了荒岛之上,便是临阵脱逃之辈,此等人竟然还想做泉州守备的官职,他吴炳岂能容忍?
至于少林院的阖寺武僧,吴炳也早就看不顺眼了,一群出家人整天打打杀杀,便是地方上一股隐隐不安的势力,此趟正好借口铲除了去,以绝后患!倒也不是杨邦翰背后推手之故,而是吴炳他早有此打算。因此这趟正好一石二鸟,顺便将少林院也封了!
“知府大人且慢,请听小将一言!”正当独杖和尚与郑大都是失魂落魄之时,却听一人朗声说道。
众人转头看时,却见说话的乃是郑冲,众人都是一阵愕然,却不知道郑冲有何话要说,吴炳见是郑冲发话,当下面色缓和了几分,缓缓说道:“博文有何话要说?不妨直言!”
郑冲走到大堂中央,朗声说道:“小将多谢知府老爷明断是非,替小将洗刷冤屈,这里小将拜谢了。”说罢大大的行了一礼。
吴炳沉声道:“郑冲,此案不难判断,本官秉公处理,你这里不必言谢,有要紧的话便快说,若只是这些感谢的话,也不必再说了。”
吴炳果然是有些不近人情,郑冲微微尴尬一笑,跟着说道:“知府老爷,便在少林院之时,我与独杖禅师便有一场赌赛尚未了结。当时我俩赌赛,若这趟官司打完,我得以证明乃是真正的郑氏长子的话,那独杖禅师便要率领少林院阖寺武僧至我帐下听用,是以还请知府老爷收回封寺并迁移僧众的成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