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那苏嬷嬷从那洞口出去便是一路狂奔,按照传闻那般,先是走过一条小路,再穿过丛丛草林,将那草丛拨开,眼前又出现另一条用碎石子铺就的小路,走到那小路尽头,果然看见了一小溪河,河口很窄,也就够一竹筏通过,但水却是真的浅,刚到脚裸处的样子,河水清澈见底,能清楚的看到河底的石头与沙泥,河面更是平缓,波光粼粼如一面大镜子,能照出来人的脸。
苏嬷嬷将提篮放在河岸,将盖子揭开,看着小公主沉睡中的可爱小脸,轻浅的笑了。
捧一捧溪水在手上,喝下,竟是带有别样的甘甜,紧接着又捧一捧在手上,一滴滴喂给小公主喝。
这小公主可能是饿了,即使是在睡梦中也小嘴吧嗒吧嗒的允吸着,很快就喝完了。
想来这小公主也是可怜,生下来连一滴奶都没能喝上,就要被……
想到此,苏嬷嬷有些不忍,将小公主从提篮中抱出来,小心的抱在怀里,手指轻轻的划过她的小脸。
这一哭可了不得,声音震耳欲聋,响天彻谷,就连这溪河里的各个鱼虾也被这哭声给吸引了过来,竟在这溪河面上自觉的搭起了一支鱼船,苏嬷嬷大惊失色,连忙将这小公主放到提篮之中,置于那鱼船之上。
说来也怪,那小公主一上那鱼船竟也不哭闹了,两只小胳膊灵活的摆动着,还弩着嘴笑,别提有多可爱了。
看着那鱼船载着小公主慢慢远去,眼泪竟是止不住的夺眶而出。
“小公主,奴婢能为你做的也就这些了,今后的命运,是生是死都要看你的造化了,愿你能一生平安顺遂。”
苏嬷嬷看着鱼船消失的方向默默的说。
捧一捧水洗了一把脸,看着水面上自己的倒影,苏嬷嬷一直在想一个问题。
自己带着小公主,这一路上她都特别安静,刚刚为何突然那样大声啼哭,都说母子连心,难道是娘娘出了什么事?
想到这里她连脸都顾不上擦干,站起身就往回去的路走。
回到栖西宫,刚进大门就听见一阵啼哭之声,苏嬷嬷自觉不妙,加快了脚步往刘妃寝殿而去。
刘妃寝殿内,一众宫人皆跪于地,个个拿手抹眼哭得是梨花带雨,嘴里还小声的嘀咕着些什么。
苏嬷嬷循着这声进入内殿之中,只见刘妃躺在地上,脖子上是一道刺目的血色口子,似是被剑所伤,在那口子边缘是已经干掉的血迹,莲儿在她身边,抱着她的身体哭得快要断了气一般。
看来她终是晚了一步,虽救下了小公主,没想,却是害了娘娘。
苏嬷嬷快步向前,来到刘妃面前,见到她,娘娘偏侧过脸看了她一眼,然后轻轻的笑了一下,那个笑是那么那么的美,但却让她更为难受起来。
“娘娘,娘娘,奴婢才刚走一会儿,您怎么就……”苏嬷嬷自己崩溃大哭,一面又要去安慰莲儿。
娘娘却并没有作答,目光死死的看向殿门口的某处,苏嬷嬷知道,她在等一个人。
一个她用半生痴缠才终得相守的男人,只是这个男人却要亲手杀掉她最为珍视的孩儿,所以,她即便是死,也要死在他的怀里,变作梦魇日日纠缠于他,让他食不知味,夜不能寝,成为他的心头血,饮过便知痛楚,一生回味。
长清殿内,新帝双手合一在殿中来回跺着步子,与那袁天罡正商议着什么,言辞激烈之时,小太监作揖在身旁悄声说了些什么,新帝大叫一声:“传!”
裴勇自殿外进入,跪下作揖。
“参加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怎么回事,不是让你不必回报吗?”
新帝有些不悦,许是怪他打断了他的思路。
“回陛下,刘妃娘娘诞下的乃是一……”
裴勇声音颤颤微微,这新帝虽刚登基不久,但说话做事总不自觉的透出来股子凛冽的气势,让人不得不为之臣服。
“是什么?”新帝追问,见他说话时那断断续续的口气,着实好奇。
“回陛下,刘妃娘娘诞下的乃一狗胎。”
“什么?”新帝大叫,就连那袁天罡也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张大着眼睛看他。
狗胎?这怎么可能呢,刚刚那袁天罡明明说爱妃诞下的乃一女婴,怎么又成狗胎了?
“那刘妃……现在……如何?”
懒得去管它什么狗胎不狗胎之事,他第一想到的便是他的爱妃,就连说话也结巴了起来。回陛下,刘妃娘娘自刎了,臣没能拦住,请陛下降罪!”
“罪自然是要降的,先带朕去看看。”
新帝责怪般的口气,推着裴勇往殿外走去,在出殿门时回过头来看了一眼袁天罡,眼睛里如火一般红,还带了些轻微的恨意。
栖西宫内,到宫门前,新帝吩咐裴勇等人守在门口,自己一人悄声往爱妃寝殿而去。
刘妃寝殿,一进殿就被笼罩在一种肃杀悲情的氛围里,跪了一地的太监宫人,地上瓦砾碎片随处可见,还伴随着小声的抽泣,见了他纷纷将头磕到地上,不敢再作声了。
“滚,通通给朕滚出去!”
新帝愤怒大吼,宫人们全都起身往殿外而去,边走还边抹着眼泪。
这下吵闹了半日的栖西宫才算安静了下来。
而在这间他极为熟悉的寝殿之内,终于也只剩他二人了。
“爱妃,爱妃,你这又是何苦?”新帝快跑过去抱起地上的人儿,她的身子已经有些微微发凉且僵硬起来,他抱着她,那双血红眼睛里氤氲出泪光。
陛下!”刘妃看向他,眼底无限柔情,但说话的声音却是有气无力。
谁说不是呢?她其实也就是吊着这一口气,只为了最后在看他一眼,陪他说几句话。
“陛下,我们的孩儿不是狗……”
那个胎字还未出口,手就重重的垂了下去,紧接着闭上了眼睛。
新帝看着她,眼泪终是如决堤之水,以一发不可收拾的迅猛之势喷涌而出。
“爱妃,爱妃……”
“朕知道,都懂,即便你诞下的真是狗胎,只要是你生的,朕都认,朕都认啊!”
只是,这些话,她的爱妃是听不见了,永远都不可能再听见了。
三日之后,长清殿内,新帝颁布二条御令。
一是他要为那狗胎修建陵墓,其陵墓所在之地要紧挨在刘妃墓碑之处。
二是他要为他的爱妃和那狗胎守陵三月,期间不过问任何朝堂之事,更不允许任何人探视打扰他的安宁。
朝臣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