茹箬昏昏沉沉醒来已快中午,她睁开沉重眼皮,看看空床迷糊起身,摸手机一起抓起便签。 子桑的铿锵字体印入眼帘,“我带皓儿去玩儿,你昨晚喝多了叫不醒。中午回来一起吃午饭。” 茹箬虚眼看着字迹片刻,轻叹一声,怎么最近老喝断片,昨晚不觉得那酒有多烈啊。 她还穿着昨天的衣服躺在被窝里,怕是昨晚喝太多让子桑没办法了吧,吴姨不在。也没人帮她换衣服。 她起身冲澡,翻出纸袋里的格子连衣裙,鹅黄底浅紫线条,漂亮的款式,靓丽的色彩。 她套好后冲了杯咖啡,拉开落地窗,坐在外面小露台上。温暖阳光让她舒服的伸了伸懒腰。 “妈咪!”稚嫩呼唤,让她循声望去。 绿意盎然的花园里,皓儿骑在子桑肩上兴奋的对她挥手,一大一小都穿着浅黄格子衬衫和泛白的牛仔裤,连脚上的白色板鞋都一摸一样。 她低眉看看自己脚上如出一辙的款式莞尔,她轻轻挥手,回应兴致勃勃的孩子。 他们进门,子桑瞟了她一眼,“他们可能误会了,搞了身亲子装。” 皓儿却在一旁激动的蹦跳,“我喜欢,我喜欢跟妈咪和papa穿的一样,第一次这样穿好开心。” 茹箬抱起他哄着,“你喜欢就好。”顺光角度,子桑看着肤色白皙的女人被鲜亮黄色称的更白嫩了。 X型的裙子衬出公主气质,她高高盘起的头发再加上一个小皇冠的话,可能就更像公主吧。 茹箬抱着皓儿,“子桑哥,不好意思,昨晚我又喝多,给你添麻烦了。” 子桑的嘴角弯成好看的弧度,“没有,你喝多了挺老实的,睡的很沉,也没有闹。” “妈咪,我想吃玩具套餐。”皓儿插话进来。 “玩具套餐?”茹箬询问的目光投向子桑。 “乐园人工湖边有个小餐厅不错,售卖拼图玩具套餐,他很感兴趣。” 茹箬听子桑解释后,捏捏孩子的小鼻尖点头。“好,玩具套餐,我们现在就去。”说着把孩子放在地上去拿包。 “休息好了么?”茹箬眯着眼微笑点头。 两人将皓儿牵在中间,孩子调皮的蜷缩腿,要求两人将他拉起,荡秋千一样轻轻摇晃。 茹箬看着孩子洋溢出来的笑颜心里并不好受。刚懂事就被送去国外,一年只能见几面,后来聂海怕她出事,都不让带孩子出门。 正是活泼的年龄,却从未这样开心笑过,更没有任性的撒娇。她没有值得回忆的童年,她不知道孩子的童年应该是什么样的。 她以为给他一个完整的家最重要,可是这几天她意识到,孩子的快乐才是最重要的。 走到湖畔小餐厅,服务生带他们穿过室内往□□去,安排他们在碧波景致的湖边落座,不一会儿就端来常见的炸鸡汉堡薯条套餐。 孩子总是喜欢这些东西,皓儿满足啃着,茹箬却提不起食欲,子桑看着她毫无胃口的样子也不劝。 没过多久,服务生提着木质盒子走来,“请问是子桑先生么?”子桑点头。 “这是酒店那边送来的,请太太慢用。” 说罢他打开四层的盒子,将里面的餐食摆出来。浅蓝色玻璃碗盛着椰奶燕窝,白色梨花瓷器里,花瓣分别盛着山药木耳,翡翠虾饺,尖椒牛柳,葱烧海参和滑鲍片,另外两层是点心和水果拼盘。 茹箬惊喜看着面前的摆盘,瞬间食欲大增,皓儿小大人一样开口,“妈咪就是娇气,吃个饭都这么挑嘴。” “papa说女孩子就是要宠着,娇惯养着才不会被人骗跑。”子桑爽朗笑出声,旁边服务生也忍俊不禁。 剩下茹箬微恼的瞪着子桑,“你都给小孩儿教了些什么啊……” 子桑不以为然,“就是要从小给他灌输心疼妈妈的思想,你赶紧吃吧。”茹箬想想也是,心情大好的吃起东西。 午后的暖暖阳光透过遮阳伞,斑驳洒在桌面上。皓儿吃完套餐,如愿以偿拿到拼图赠品,在桌上摆弄,子桑在一旁耐心指导。 茹箬慢悠悠吃着属于自己的那份午餐。人工湖碧绿的水色,波光粼粼倒影着湖上的泛舟人,她时不时眺望,远处的嬉笑声悦耳动听。 茹箬喜欢这样的午后,奢侈的幸福,是孩子在你面前快乐的笑着,对面帅气的男人安稳值得依赖。 她愣愣望着对面的子桑,如果是她的丈夫该有多好,那么,她会是多么幸福的女人。 子桑发现她肆无忌惮的眼神,良久,他转头对上女人的晶莹眸子,“你想什么呢?” 茹箬把肘搭在桌上,两手托腮“我在想啊,子桑哥这么好的人,以后什么样的女人能嫁给你呢?她一定很幸福。” 子桑的笑意如和煦春风,“你觉得嫁给我的女人会很幸福么?” 对面女人肯定的点头,他放松身子靠在椅背上,“为什么呢?” 茹箬想了想,“因为你是高富帅,对女人温柔,对孩子又耐心。多完美啊,要是你结婚有孩子了,一定会经常陪在他们身边,想想都幸福。” 子桑低沉嗓音传来,“你想过这样的生活么?”茹箬的表情顿住,有些低落,“女人应该都向往温馨的家庭生活吧。” 子桑抱起双臂盯着茹箬,“papa结婚有了宝宝,是不是就不要我和妈咪了?”失落的童声毫无预兆插了进来。 茹箬有些懵,她不知道该,怎么跟六岁的孩子解释这个问题。 “皓儿乖,只要你听话,只要你不惹妈妈生气,papa就一直在你们身边。”皓儿似懂非懂的点点头,钻到他怀里。 “一直都疼你和妈妈好不好。”子桑哄着他。茹箬听着子桑哄孩子,心底却生出一丝期盼。 她知道,总有一天,这个男人的生命中,会出现他愿意护在怀里的女人。 是不是当初,她没有过早放弃自己的未来,那她就还有机会站在他身边呢?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或许是这两天孩子的反应,让她开始怀疑自己的懦弱,怀疑自己的人生,她将视线转向湖面出神。 子桑看着她忧郁的目光有些心疼,心疼之余却欣喜,这个不开窍的丫头,明显开始将他放在男人层面上评价。 他期待光明正大,拥她入怀的那一天,这些天的接触,他已下定决心,不管是用哄,用骗,还是用抢的。 等太阳没有那么毒辣时,子桑缓缓开口,“咱们去游湖。”皓儿在他怀里,揉着眼睛醒来。 三人从桌旁小径下去湖边,那里停靠着各式各样的游船,孩子兴趣马上被调动起来,他纠结半天,放弃了豪华的小游艇和热闹的多人木舟,小手指向仅容得下他们三人的脚踏船。 茹箬面露难色,那么狭小的空间,害怕子桑不舒服,子桑却笑呵呵的同意,“好,皓儿喜欢咱们就坐这个。” 他钻进了低矮船舱,皓儿小尾巴一样跟进去。子桑的身高优势转而成了劣势,茹箬抱着孩子侧坐,尽量给他挪出舒适空间。 子桑微微向后躺着,一手环住抱着孩子的茹箬防止晃动,局促空间,三人小船向湖心荡去,湖面景色宜人。 孩子探头探脑看着周围,茹箬顾及孩子的头,不知不觉的向后,整个人窝在子桑怀里。子桑看看怀里的女人,自然拢了拢她。 皓儿一刻不停的指东指西,子桑满足他所有的好奇心。一圈儿下来,茹箬竟然有些困了,她遮遮微张的嘴打打哈欠,子桑将孩子接过去。 不一会儿,她就歪着脑袋靠在子桑肩上睡着了,在湖心折腾了一会儿的孩子,也靠在男人怀里睡了过去。 小船停在逐渐安静下来的湖心,随着微风轻晃。子桑看着怀里安睡的两人,眼中满溢温柔。 他伸手将两人往怀里拢拢,随即眼神飘向远处。子桑没想过,自己会遇到这样一个女人,这样美好的她,打破了他所有对女人的习惯。 三十五岁的子桑缂,早习惯对女人招之即来挥之即去,习惯了女人只是用来排解需求。他在拼搏的日子里,从未设想过,会倾心于什么样的女人,会有怎样的未来。 可此时此刻,他笃定自己怀中的温软触觉,就是他的未来。即使怀中的女人是别人的太太,怀中的孩子喊别人爸爸。 他都不在乎,只要是这个女人,他什么都不在乎。在他眼里,怀里是他深爱的女人,和这个女人的心头肉。 茹箬这一觉睡的很沉,等她醒来,竟已是落日低斜的黄昏,闯入眼帘的,是子桑抱着他们母子的固定姿势。 她忙坐直身子将孩子接过去,子桑在狭小空间,长时间维持别扭姿势,身子已经僵硬,他活动下手脚,将脚踏船划向岸边。 下船时,僵硬的腰让他尴尬的直不起身,茹箬忙搀扶他坐在岸边,柔软手帮他按摩腰背,子桑很享受的眯着眼。 质感柔软的鱼际,按压他紧绷的肌肉,微凉体温隔着衬衫的轻薄面料传递过来。 夕阳西下,金色的光芒投在他宽阔的背上,他坐着都很困难的狭小空间,竟然还保持别扭姿势,几个小时都没叫醒他们,茹箬不禁动容。 清醒过来的皓儿也用自己的小手摸摸他的背,一大一小两只手掌,抚平微燥的光线。 子桑缂休息片刻站起来,乖巧的孩子拒绝了他抱,自己在前面一蹦一跳的跑着,西下的光线将三人的影子定格在那一瞬,定格在茹箬的记忆里。 多年过后,茹箬仍然清晰记着那影子,她搀扶走路姿势僵硬的他,孩子在前面愉悦奔跑,美好的,让她愿意沉浸其中。 晚餐前,茹箬打电话叫按摩师来帮子桑推拿。孩子坐在窗边,痴迷于那些装卸玩具。 当她开门,看见按摩师居然是个身姿婀娜的女性,有些吃惊。 子桑趴在床上,女人kua坐上去开始按摩,几分钟后,他就感觉到女人诱惑式的举动,男人闭着眼睛不出声,女人的手却越来越放肆。 就在他要发火时,茹箬出现在门前,音色僵硬的搭话,“喝水么?”子桑撩眼看看神色尴尬的她,“嗯。” 茹箬转身离去,背上女人娇滴滴的开口,“先生那是太太么?”子桑不吭声的点头。 女人的指尖,不怀好意的从他腰际向前划去,子桑抓住不安分的手,将她甩开,起身出去。 “sophia?”茹箬听到他的声音,回神转头。“你是怎么想的呢,帮我找按摩师?”子桑恶作剧的逗她。 茹箬尴尬张张嘴,然后羞恼开口,“我想着你腰酸背痛,找个专业师傅给你调理一下,谁知上来这种女人啊……” 子桑看着她一字一句的说,“我还以为你觉得我欲求不满,专门安排人帮我疏解呢。” 女人才反应过来,她的行为原来这么容易让人误会,红着脸打发了按摩师。玩累的孩子,吃过晚饭八点多就洗澡睡下了。 茹箬想出去,可碍着昨晚自己喝多了,又不好开口,子桑看着坐立不安的小女人,无奈笑笑,这么不安分的女人是怎么躲过那些豺狼虎豹的。 他拨通内线,“叫人上来帮我们守一下孩子。”茹箬在一旁听的有些不好意思,原来她表现的那么明显啊。 子桑这次吸取教训,带她去了酒店楼顶的花园酒吧。暧昧的灯光风格,散落坐着几桌男女。 子桑带她在露台沙发坐下,吩咐跟过来的waiter,“给我一杯金朗姆,给她一杯爱尔兰。”完全没有给她选择的权利,茹箬撇撇嘴。 子桑笑着问她,“知道爱尔兰的故事么?”茹箬无知的摇摇头。 “是一位想表达爱意的男人,为一个女人调制的鸡尾酒,威士忌混合热咖啡、糖、牛奶。”他在光影交错的暗处简述着。 waiter端来器具,在桌旁调制爱尔兰,威士忌点燃的瞬间,蓝色火焰照亮茹箬眼底。 子桑透过蓝色火焰,欣赏她的惊喜表情,白皙皮肤被蓝色光源照亮,迷人眼目。 子桑慵懒靠在沙发里开口,“聂海最近在忙什么?” 茹箬神色暗淡的接话,“不知道。” “他对你好么?”子桑不罢休的追问。 茹箬低眉看看面前的高脚杯,沉默片刻,“挺好的。”然后努力转移话题。 “子桑哥这么优秀怎么还没结婚呢?” 男人不紧不慢的回复,“不想将就我的婚姻,要遇到对的人。” 茹箬怔了怔,“子桑哥用情至深,真好。” 男人不置可否的笑笑。 茹箬点一根烟,吸一口,烟雾顺着她的嘴角慢慢飘出来,她的眼神也跟着飘向远处灯海。 子桑看着女人吞云吐雾,眼睛微眯,“你爱他么?” 她被一口烟呛住,惊讶于子桑会这么直接的问她。就连欧阳,都没有开口问过这个问题。 她思索片刻,轻声呢喃,“不记得了。” 子桑挑挑眉,空气又陷入尴尬寂静中。茹箬被他的目不转睛弄的心虚,眼神躲闪着。 她自己都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她的婚姻,她的情感轨迹一直都是空白,是她纵容了自己的懦弱。 “我认识他的时候,是19岁的夏天,正在上大学。家人迫切希望我早点嫁出去,安排了大大小小的相亲,聂海是里面,能算得上是正常人的那一个。” “然后我们开始交往,聂海总是小心翼翼的样子,他说,会带我离开那个家,给我想要的生活。” “我还没来得及想明白,自己想要什么样的生活,家人就收了他十万块礼金。没时间搞清楚我到底爱不爱他,就被嫁给了他。” “那个年代,能东拼西凑借来十万块,只为娶一个女人,我想他是爱我的吧。没有初恋,没有悸动,什么都没有的感情线就这样完结了。” 子桑看着她目光死寂的简述,声音麻木不带感情色彩,就好像,她描述的是陌生人的经历。 他看着白日里光芒四射的女人被淹没在苍白之中,心中的柔软好像划开一条口子,被她暗下去的眸子,撕扯开来鲜血淋漓。 他没有开口,也不想开口,只是静静的感受着那份闷痛。 “我的出生是个错误,是为了弥补过错,又像是为了祭奠一种罪恶,祭品一样,在世俗偏见中成长。” “母亲说,正因为我丑恶,才会生得这幅祸水皮囊。小时候,我吃最差的食物,穿破旧的衣物。” “当母亲用恶毒语言诅咒我的婚姻时,我如她所愿嫁给了聂海。” “后来,我偏执爱那些耀眼美丽的东西,或许,是为了遮盖那些,我根本不知道是什么的丑恶吧。” “聂海曾是我的救命稻草,我以为会像他承诺的那样,摆脱噩梦般的过去,但他食言了。” “他把我当作一件艺术品束之高阁,却用最残忍的方式扼住我的喉,我想这就是我的归宿,用自己的隐忍,走完赎罪一样的人生。” “为了我的孩子,我可以卑微低贱到没有底线,我带着面具讨好聂海。因为在我不知道的时候,他已经不是从前那个聂海了。” “他残忍冷漠,让我不敢忤逆。我没有依靠,可我却是儿子唯一的依靠,我儿子的命握在我手里....”说罢,茹箬掩面落泪。 子桑起身,坐进她那边的沙发里,将她拥入怀中,眼底泛出寒气,他轻拍着她微颤的肩膀,任由她低声啜泣,直到音色沙哑。 他不评论不插话,怀里女人瑟瑟发抖的身躯,让他勾勒出,她在老三面前拿刀抵着自己喉咙的形象。 这个女人的二十八年,到底掩盖了多少凄凉。今夜她忍痛揭开深埋在心底的旧创,而他心里,默默为她许诺了女人们羡慕的未来。 台上的忧郁女声漂浮在空气中,茹箬没有再开口,子桑也一言不发,两人相对无言的坐了一个多小时。 接近凌晨,子桑起身拉着她回了房间,茹箬不说话,安安静静任他一路牵着手走。失去焦点的瞳子,二十八年,她第一次任自己沉浸在这种情绪中,不洋装视而不见,不用身心疲惫的戴着面具,坦诚接受低靡的自己。 皓儿对最后一天的行程很满意,在子桑和茹箬陪伴下,游览了乐园主题展区的边边角角,各种新奇体验,让孩子洋溢幸福笑意。晚上,三人一起呆在房间,陪皓儿拼各种模型。 时间在孩子的笑声中流逝,三天的时间,过的不快不慢,然而就是这样的三天,茹箬感觉自己像是在梦里,经历的一切,像是凝聚了她一生的幸福。 回到颖城,子桑开始投入惯有的工作节奏,茹箬面对策划的最终审核力不从心,皓儿离开的日子一天天近了,她越来越心不在焉。 将皓儿带离她身边,就是抽走她的动力,让她变成无根浮萍,可再次跟聂海提及想让孩子留在身边时,他却开始有意的回避茹箬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