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哥听他这两句话里面,维护之意已不必说了,自然醋道:“李公子,你认识她在先,她便是好的,认识我在后,难道我就是差的了?你别拿话刺我呀,快说说嘛,你到底姓什么,叫什么?”
白捉里用询问的眼光看向司徒起起。
司徒起起心想,你的名字你爱告诉谁就告诉谁,这样看我干啥。难道……白先生现在就把我当成第十个妻子来待了?
真是罪过……!白先生虽然比我大了整一百多岁,可是他却一直都是很年轻的模样,而我已经老过了,心里还是有一种就像老牛吃嫩草那种感觉。
如此胡想了一通,忽然听白捉里在旁边轻笑道:“仙哥姑娘,我想,我的名字不方便告知与你。”
司徒起起忍不住笑了。仙哥则有些愣愣的,她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挫折——连个男人的姓名都问不来!
半响,仙哥只得装出一副很平淡的模样,不再相问。而是随意扯了几句其他的,然后将话锋忽的一转,转道这里来:“司徒小姐什么时候回去与真的李公子成婚呢?听闻那李家公子已苦等你十多年了!”
“我们两家已经退婚了。从此李家公子随意的娶,我也随意的嫁。”李太医走的时候把这个消息告诉司徒起起了,司徒起起时刻未忘。
也不知道这是怎么了,过去九个月全都好好的,但自遇见白捉里后,害得白捉里修为尽失,手也坏了。
又亲眼目睹孙女儿被人退婚。
而且没想到自己远在不相县,竟然还能听到李太医带过来的自己也被退婚的消息。
“嗯?”白捉里轻轻的道。
司徒起起连忙对他解释,将李太医那日说的话说了一半出来。白捉里感觉这是一个好消息,颇有一些取笑的意味,问司徒起起道:“现在,你可信命了?”
司徒起起想到自己那日所说的“不信命”之语,便什么话都不愿意说,只能微微一笑。
“看来,你还是不信。”白捉里望着她,眼睛里仍是那一种取笑的意味。
而仙哥见他们俩一直说话,她听也听不明白,于是懒于插话,只在白捉里身边静静的待着,一个人抿酒喝。
一时雪停了。
忽有别桌的两三个人闹了过来,在仙哥面前陪着笑讨好儿,一口一个“神仙般的美人儿”。
仙哥只得跟他们说了会子话,见这些人颇有要趁着酒兴闹起事的神态,便寻了一个空儿,起身告退了。
白捉里的本性原不喜欢热闹,于是也携了司徒起起之手,与大家道:“我耍乏了。”司徒起起立刻接着说了几句场面的话,于是知府大人便放他们两个先回去休息了,却拉着其他人还要再喝会儿酒、听会儿戏。
“不用送,我们自己走。”白捉里又对跟在身旁的婆子们说道。
那些婆子们巴不得早点回去睡觉,所以一下子都散了。
司徒起起低着头,看他们两个拉在一处的手儿,嘴边已经全笑开了。自她老了后,除了拉孙女儿的手,就是拉孙子的手。如今拉着白捉里的手却也很舒服和自在,未有一丝拘束。
在路上,司徒起起对白捉里粗粗的说了中午与仙哥那件事。说到衣服之处则说得更加简单,只半句话便带过了。
白捉里听了,脸上没有丝毫多余的表情,还是那一副淡然超脱的老样儿。
“姐夫,你觉得仙哥这个人怎么样?”司徒起起问了他。也是因在这里已经把“姐夫”二字叫得习惯了,私下里为了保险起见,不被哪个偷听了去,便仍然如此叫。
白捉里不说话,不回答她。
“你就说说嘛,我其实还挺喜欢她的。我喜欢她身上那一种活力四射的派头,虽然外面看起来懒懒散散,其实心里热情得很,像火一样,”司徒起起说,“我那孙女儿就是外面看起来活泼好动,但她心里冷着呢。”
白捉里还是不说话,平视前方走着路。
司徒起起继续说道:“晚晚其实也让我寒了心。我这一辈子辛辛苦苦的养大这么多孩子,结果到头来都是空的!病死的时候,身边连个守的都没有。”她自嘲的笑起来,“但是你知道吗,我几乎天天都都在想我的孩子们……想孙子孙女,我还是想他们。我甚至有一个特别荒唐的念头——把司徒府所有的好东西都拿回张家湾去,给我的子子孙孙。”
“我从心底里希望他们过得好,希望他们一辈子都过得好!”司徒起起不断的喃喃,“姐夫,我是不是喝醉了?”
白捉里仍然平视前方,没有看她,但是他终于开口了:“陈园里,”他说,“你受过多少苦?”
司徒起起摆摆手:“没受多少。”她脸上的笑容很灿烂,“不值得说。”
白捉里侧着头看了她半响,方才轻轻的叹息:“我也没受多少苦。”
只这一句话勾动心肠了,竟惹得司徒起起的眼泪顺着脸颊便滚下来,甚至到最后,司徒起起已经心痛得无法再走路了。她一个劲的蹲在那里哭。
白捉里静静的站在旁边抬起头望着天空,只见黑漆漆的不见天日,但是他的耳朵里全是她的痛哭声,在他的心里,也是如此。
前九个女人,从来没有把她们的哭声哭进他的心里过。
此时,白捉里无法再安心的去想宇宙之外到底有什么,他的心似乎有一块儿正在开始乱起来。
那里乱起来了。
所以白捉里最后还是低下了头。甚至还让自己蹲了下去。头顶就是天空,就是宇宙,但是在这一刻他只想低头去看她。
雪,又开始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