寝宫里的气氛有些压抑,首辅张居正黑着脸站在榻前、眼睛有些充血,朱厚煜有些尴尬地抿了口茶。
只有雨还是那么欢乐,飘在空中咯咯直笑,颇有几分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意思。
在床上对着空气打滚虽然很蠢,但自己用小太监的身体打滚显然更加严重,如果这样朱厚煜还能解释,那句质问就完全圆不回来了。
太监都是天子的家奴,家奴和皇帝平起平坐已经很犯忌讳了,那以皇帝的口吻质问朝廷重臣呢?真当我张居正拿不动刀了,你想当十常侍啊!
在张居正这种传统士子的眼中,尊卑、伦理比天都大,只有畜生才不遵守这套法则,应该把那些违逆者从肉体到精神上完全抹除,就算是至高无上的天子、也得遵守这套延续千年的玩法。
天子的近臣僭越,这是天子的身边出了小人啊!张居正怎么可能坐视不理,万一演变成十常侍那种滔天大祸,后人再看到自己是天子的帝师,这盆脏水他一辈子都洗不清,是要被后人吐口水的!
作为接受过一定儒家教育的进步青年,朱厚煜多少能理解张居正的想法,因此才觉得棘手。明代的文人是很不好惹的,拼着被廷杖也要溅皇帝一身血,以前觉得他们正直敢言,当了皇帝后才觉得恶心的不行。
他就跪在这了,你听不听他的呢?听了还得道歉,没面子;不听这二愣子就不走,真要廷杖人家欣喜若狂,恨不得把亲朋好友拉过来一起挨廷杖,换一个正直的名声。
直接杖死?打杀直言劝谏的臣子,你是夏桀还是杨广呀?他朱厚煜又不是朱元璋、朱棣那种手握军权的开国之君,可以说K他全家就K他全家,弄得太过分、手下的官僚是要搞事的。
而且张居正这种级别的人才,朱厚煜恨不得做法给他延寿、让他多执政几年,谄媚的小人和家奴可以杀两个开心开心,做实事的人不行,运转一个庞大帝国的关键,在于对人才的尊重和对规则的维护。
张居正也觉得很难做,天子身边出了小人,不劝谏自己还做什么首辅?可要是话说重了得罪了皇上,大明没有人可以不在意皇帝的记恨,哪怕是他张居正也不行。况且他是真心想辅佐天子,实在不能做这个恶人,给天子留下专横跋扈的印象。
尴尬的气氛下,最终还是朱厚煜主动开口。
“朕御下不严,让先生见笑了。”
张居正松了口气,能认错就是好事。
“陛下言重了,依臣看,分明是这该死的奴婢趁天子熟睡、行此荒诞之事。圣人也有失察的时候,陛下万万不要自责。”
好家伙,逼得张阁老都爆粗了,看来这次气的不轻。
朱厚煜也松了口气,张居正上道就好,不然这次自己也不好收场。
至于错?当然都是奴婢自以为是,天子只是受了蒙蔽,天子是不会错的,这是一切的游戏规则,只要不打破这条规则,一切就有的谈。
朱厚煜瞥了眼跪在地上发抖的小太监,自己当场切回天子的大号后,小太监原本的灵魂就重新掌握了身体,现在跪在地上已经吓傻了。
怎么处理他呢?自己可没有跟雨打听清楚啊,万一这家伙死了有什么副作用怎么办?思索再三,朱厚煜还是试探性地问道。
“至于这个奴婢,赶出京城,任他自生自灭如何?”
张居正的眉头皱了皱,最后还是无奈地点点头。虽然处罚过轻,但天子已经让步了,自己再逼迫就不甚妥当,只要让他不再蛊惑天子就好。而且出了皇宫,自己有一万种方法整治这个胆大的奴婢。
天子年幼,自己还有很长的时间对他施加影响,没有必要急在一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