阁楼下的苏姒卿对此自然一无所觉,此刻她耳畔正回响着,成王那清风朗月的独特声线:“二位苏姑娘来得可巧了。” 苏姒卿勉强弯了弯唇,没说话。空气一时凝滞。 苏阮卿本以为晓得苏姒卿的心意,想将与成王说话的机会让给她,此刻苏阮卿心中不由讶异不已,连忙圆场道:“成王殿下今日也来抓周礼吗?” “是呢。”成王俊朗的面容上微挑了眉,他不禁望了眼苏姒卿,见她今日不说话,也没多在意。少女的心思本就多变,苏姒卿许是多日不见自己,跟他闹脾气。 不过也许是先前对苏姒卿太有把握的缘故,如今乍然被她冷落,成王心中有几分不适应,然他面上仍旧扬起一抹温柔和煦的微笑:“今日这天有些冷,姑娘们快进去吧。” “谢过殿下。”答话者为苏姒卿,语气也不复往日的熟稔,只见少女低着小脑袋,让人不知她心中在想些什么,“男女别途,殿下先请。” 成王听后不禁微愣,可他细想苏姒卿这话也没什么不对,只是今日与他生分了许多。要知道在之前的时候,苏姒卿见到自己,面上可从来都挂着笑,态度更有亲近之意。 如今这又是为何? 苏姒卿察觉到成王疑惑的目光,却一句解释都没有,依旧低头看向自己绣花的裙摆。 成王自诩一介王爷,还不至于屈尊降贵,围着苏姒卿一人的性子转,他便也就只朝二人点点头,先一步入了辅国公府。 望着成王修长的身影渐渐远去,直至消失不见,苏阮卿不禁转头看向身旁,唤了句:“二姐……” 苏姒卿这才抬起一双貌似平静的桃花眼,她心中其实有几分酸涩恍然,毕竟曾经一直心系成王,如今他却是自己这一世不想要的。 不过想起上辈子成王做的那些事,苏姒卿便立即释然,觉得自己这么做是对的。 于是她重新扬起一抹轻快的笑容,朝担忧自己的苏阮卿道:“咱们快进去吧,别让辅国公府的久等。” 二人身后,苏姒卿这回带出来的丫鬟明玉,她见了先前自家姑娘的那番态度,不禁在心中深思起来。 …… 走过数条曲折的抄手游廊,苏姒卿几人一路来到辅国公府的松寿堂院外。一阵洋溢的欢声笑语传入耳畔,竟是能叫外头的人都听得分明。 “莫怕。”苏姒卿停下莲步,转过头,再度朝苏阮卿安抚道。 苏阮卿点点头,小声地应了个“嗯”。 随即苏姒卿牵着自家三妹的小手,将她款款带入了松寿堂。里头早已有丫环通传,说是安国公府的表姑娘和五姑娘来了。 松寿堂内,辅国公府的荣老太太满头华发,身穿大红菱纹锦袍坐在上首。她原本听见表姑娘三字时,心中愈发欢喜;而后却听闻五姑娘也来了,荣老太太想起这五姑娘是谁后,便直接面露不愉。 其余屋内的女子觑着荣老太太面上的神色变化,不由纷纷好奇地朝门口望去。 只见两名体态袅娜的少女互相牵着手,迈着轻盈的步子走到正中央,恭恭敬敬地唤了声:“见过老祖宗。” 女眷们的目光大都落在苏姒卿身上,只觉这姑娘的容貌长得也太好了,待及笄礼过后,必定是个勾魂夺魄的尤物。 荣老太太却是沉着面色咳了声,吓得苏阮卿顿时心中一凛。 苏姒卿却是丝毫不惧,桃花眼弯起,朝老太太柔媚地笑道:“三妹听说老祖宗最爱吃天福楼的莲花饼,这回特意早早派人排了队,给你带一盒来呢。” 天福楼是京城有名的糕点铺子,以一样口感软糯的莲花饼最为闻名,深得荣老太太的喜爱。只不过这天福楼的掌柜也傲气十足,每日清早卖的莲花饼就十盒,此物可谓极是难抢。 苏阮卿听着心头一跳,她连荣老太太的喜好都不知道,怎会去抢这莲花饼? 而荣老太太本欲发难,现听闻苏阮卿给她带来了最爱的吃食,一时间心头怒气早已消散,只嘴角依旧向下撇着,她冷淡地扫了眼苏姒卿身后的苏阮卿:“果真有此事?” “三妹莫怕,好好答便是。” 苏姒卿悄声提醒着自家三妹,她以为旁人都听不见,却不想上首坐着的荣老太太耳聪目明,道:“老身同苏五姑娘说话呢!” “老祖宗……”苏姒卿被荣老太太打断,有些不好意思,这回连她都紧张起来了。 毕竟那盒莲花饼,是自己之前就派人早早备好的。如今也不知荣老太太看出来了没有,又肯不肯卖自己这个面子。 “罢了,既有这孝心,自然是好的。” 荣老太太面色稍霁,语气也不如之前那般生硬,算是打消了朝苏阮卿发难的想法。其实之所以她这么做,不过是投鼠忌器。姒姐儿是她的亲外孙女,荣老太太即使看得出是姒姐儿扯谎,也不好当众揭穿。 荣老太太心中冷哼一声,今日倒是便宜了那妾室生的五姑娘。 苏阮卿听着终于松了口气,身子不再如此紧绷。而苏姒卿自然喜笑颜开,只要她外祖母不朝三妹摆脸色,在场的哪个不是人精,自然也不会给三妹脸色看了。 就在此时,一道矜持贵气的少女声音响起:“老祖宗怎不告诉南月爱吃莲花饼呢,不然别说是一盒,就是十盒,南月也送得出手。” 这话一出,荣老太太不由觑了眼下方姒姐儿的神色,见她面色不变后,荣老太太这才笑道:“公主金尊玉贵,老身这点小事,哪敢劳烦您呢?” “老祖宗的事,可不是小事。” 南月公主坐在荣老太太身旁最近的位置,仪态端庄,浅笑盈盈。 苏姒卿面上也依旧带笑,让人看不出她心内的真实想法。事实上历经前世,她早就知道南月公主在这时会如此说,可苏姒卿依旧选择了送莲花饼,因为荣老太太接下来会出言: “公主孝心可贵,安国公府的姑娘礼轻情意重,都是好的。” 南月公主笑意微敛,不由转而朝苏姒卿扫了一眼。即使是她,也不得不承认苏姒卿的美貌,便心头横生一计,又道:“姒表妹长得可真是好看,若是穿着霓裳云纱的料子,想来必定会光彩夺目。” “霓裳云纱是公主才能穿的料子,我怎敢窥伺。” 苏姒卿语态恭敬,面上的笑意却是浅淡了一分。这南月公主又这般,是当旁人都看不出她以权势压人不成? 也就是瞧着她这层身份,旁人才会让其三分,恭恭敬敬地唤她一声公主。 苏姒卿本来也没多不忿,可前世她是因南月公主才会嫁人,也是这南月公主,总是想抢自己的夫君,让苏姒卿从世子妃降为妾室。 这一世苏姒卿能忍住不发,便觉自己脾气很好了。 身后的苏阮卿自然听得出南月公主话中之意,她很想出言维护自己的二姐。然而这是辅国公府,说话的又是公主,她唯有咬了咬唇。 幸亏在场还有说得上话的明眼人,荣老太太拍了拍膝盖笑道:“咱们光顾着说话,竟是还未让姒姐儿二人坐下,今日你们表姐可早就空出了身旁的位子。” 南月公主见荣老太太打岔,知道自己在辅国公府也不好过于拿乔,便没再继续方才的话题。 “是呢,我可是站得腰都疼了。”苏姒卿扶了扶自己的小腰板,在一众女眷面前模样娇憨。 荣老太太忍俊不禁:“你这皮猴儿,快坐吧。” “多谢老祖宗赐坐。” 苏姒卿牵着三妹苏阮卿的小手,方才坐到表姐荣妍娇的身旁,就被她拉着自己另一只手轻轻笑道:“怎今日来得这般晚?” “起得晚了。”苏姒卿老实答道,随后向荣妍娇介绍身后的苏阮卿,“娇表姐,这是我三妹。” 荣妍娇为辅国公夫人所出,性子直爽,心里想的事儿也简单。眼下见苏姒卿和苏阮卿关系不错,她便顺着苏姒卿朝她三妹笑了笑:“阮表妹好。你们俩来得晚,可知这回皇后娘娘送了我那一周岁的弟弟何物?” “何物?”苏姒卿早就知道了,却还是配合地挑眉问道。 “一顶璎珞金项圈!那项圈还被雕刻得闪闪发光的……”荣妍娇的语气不无夸张,还坐着伸手比划着那项圈的大小。 苏姒卿不禁抿唇而笑:“得了,知道你喜欢金子。” 她二人正说着话,门口的小丫鬟们又打起了帘子,一名大丫鬟走进松寿堂传话道:“老祖宗,方才护国公世子来了。他不仅送了枚和田玉佩出手,还当场作了首贺诗,哄得老爷十分开心呢!” 一时间在座年纪小的少女们,都纷纷身子微倾,竖起了耳朵仔细聆听。而苏姒卿坐在那儿听闻护国公世子这五字,便突生莫名的心虚。 护国公府是在这京城中,唯一能与辅国公府相提并论的世家。而那世子更是众人口中的天之骄子,甚至极为受圣上的喜爱,却也是前世被她偷了虎符的夫君。 他名为祝靖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