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大可不必如此着急。”苏姒卿话音顿了顿,她也在适应着如何念出这本该亲密熟稔的称呼,“我风寒方才初愈没几日,你这般急着赶来,万一也染上了,那……我该如何向爹娘交代?” 她这话亦说得磕绊,并不比苏阮卿好多少。即使有心放下对继妹等人的成见,可毕竟这是苏姒卿第一回对自家二房的人这般友善。 一时间她那双桃花眼中,不自然地流露出紧张,眼睫扑扇着,显得格外楚楚动人。 苏阮卿见之心头一动,旁人说得没错,她二姐果真是府内最漂亮的姑娘,甚至在京城中都是出了名的貌美。 眼下见苏姒卿紧张,苏阮卿反倒觉得二姐其实是个娇憨可爱的人儿,一时心生亲近之意。可苏阮卿刚欲开口,便被院口男子冷沉的声音截了胡: “三妹!” 安国公府三公子苏墨清,苏阮卿的亲兄长,也就是苏姒卿的继兄步履匆匆地赶来。 作为太学最为优异的一批学生之一,苏墨清也是安国公府小辈中读书最为聪颖的一人。有着苏铭山的官位、苏墨清的天资以及苏姒卿的美貌,难怪旁人都说二房最为出色,这才使苏老太太迟迟未定承爵一事儿。 不过苏姒卿却是一直跟继兄不甚亲近的,只因其人太冷,对自己总没什么好脸色。这点跟苏阮卿完全迥异,故苏姒卿也做不到去讨好苏墨清。 眼下苏墨清见到院内二人和睦地坐在一处,亲妹妹也不似往日受到了什么委屈那般,不由心下微愣,脚步倒是未停,直直走到了苏阮卿眼前。 苏墨清上上下下地打量完苏阮卿,确认自己妹妹无恙后,这才和缓了神情,望向旁边一同坐着的苏姒卿,带着几分冷意道:“二妹风寒初愈,今日三妹打扰你了。” “不打紧。”苏姒卿没多说话,面容也是淡淡的。这继兄想来又是担心继妹在她这儿受了欺负,这才匆匆赶来。 如今他似乎要将人带走,苏姒卿也没打算阻止,她与苏阮卿本就需要些时间才能处好。如今的氛围尴尬凝滞得很,说起话来也没什么意思,还不如各自回去想想。 至于这眼前冷冰冰的苏墨清,尚不在苏姒卿心中划定的亲人范围内,自然随他留不留下。 苏墨清被苏娰卿这随意的态度一噎,再度抬眼扫了下她明艳娇美的面容,感觉今日这继妹有些异样,然而他却是没说一句多余的话,只朝着还不想离开的苏阮卿道:“娘叫你去一趟。” 此刻正值午后,苏墨清抬出二房现在的主母林氏,也不知这是不是他找的借口。 乖巧如苏阮卿自不敢违抗,只她蹙了蹙眉,拿眼尾余光偷偷地瞧了眼苏姒卿,见她神情中并无任何不悦,这才舒展了眉眼,放松了些转过头道:“二姐,那我去了。” 苏墨清将亲妹妹的小动作收入眼底,他面容更是冷沉紧绷,身侧垂着的大手握紧了些。 “去吧,我也有些乏了。”苏姒卿眼见苏墨清面上都黑得跟块炭一样了,哪敢不放他妹妹离开,当即随意地摆了摆手,自藤椅上直起袅娜有致的身子,浅绯色襦裙小袄将通身贵气打造得一览无余,苏姒卿朝屋内款款走去。 她正值十三之龄,大好年华已在身段上初步展现,走时裙摆自然摇曳,如同绽开的花瓣般。丫鬟们则跟在苏姒卿身后一同进屋,只是走得难免不如苏姒卿养眼。 可苏墨清对此都没多看,似乎分辨不出美丑一般,转身欲带苏阮卿离开这院子。 苏阮卿不得已被他牵着,却是三步一回头。正当二人走到院口,苏阮卿快要看不见苏姒卿的时候,却听她曼声开了口:“等等。” 苏墨清闻言立即停下了脚步,只不过并未回过头去。而苏阮卿此刻顾及不了亲长兄是何等脸色,她一个劲地望着苏姒卿那纤丽的背影,不知二姐有何话要说,心头升起一阵期待。 苏姒卿在屋檐下款款转过了身,桃花眼微弯,当真是回眸一笑,百媚生:“辅国公府的抓周礼,妹妹也一同去吧。” …… 离苏姒卿素日居住的扶风院有了一段路,苏墨清便松开了苏阮卿的手,快步朝前走去,也不跟她打一声招呼。 苏阮卿晓得长兄就是这般又冷又闷的性子,心中有气总是憋着,她唯有小跑数步追上苏墨清,拽着他的衣袖问:“长兄好端端的生哪门子气呢?” 苏墨清停下步伐,垂眸斜睨了眼只到他胸口的妹妹。 那一眼中,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似是在恼怒他疼宠的妹妹,又放下身段讨好不必要的人。 苏阮卿此时回过味来,她知道苏墨清一直不喜继姐苏姒卿,可苏阮卿生性纯善,心中就是放不下身世可怜的二姐,此时她又问道:“娘找我过去可是有何事?” 苏墨清立在那儿没说话。 苏阮卿素来了解长兄,眼下怎不知苏墨清先前那番说辞不过是借口,她心知兄长是怕自己受气,一时间也不好说重话指责他:“长兄下回别找这般借口了,我怕惹得二姐不喜。” 苏墨清听闻这话,面色黑沉如硬铁,紧抿着唇,身形挺拔如松,却是不言不语。 见自家亲兄长如此生气,苏阮卿连忙摇了几下苏墨清的手臂,清秀可人的小脸上扬起讨好的笑意:“其实二姐她人挺好的。” 苏墨清终于听不下去,冷哼一声低头盯着自己妹妹:“你记性太差,眼下更是被她一时示好所迷惑。” 以前苏姒卿是如何地甩脸色给二房看,又是如何冷落有心与她亲近的妹妹,苏墨清都心如明镜,也就对苏姒卿半点照顾之意也无。 然而这话苏阮卿也听不下去了,她手中停顿,蹙起了眉,两边嘴角更是直直撇了下去。 苏墨清见素来乖巧的妹妹如此,显然是对方才的话极不赞同,他于胸腔内深吸了口气,也不多说,只是抽出自己的手臂,阔步离开。 苏阮卿望着他的背影渐渐走远,这才立在原处嘟囔了一声:“二姐待我才不是这样的呢。” 可原本的欣喜受到亲兄长的质疑,苏阮卿心内还是变得有些没底儿。 …… 这事儿很快传到二房继室夫人林氏的耳中,此时林氏的陪房何妈妈就一边给主子沏了杯正宗的姑苏碧螺春,一边立着传话道: “阮姐儿后来还是去了一趟扶风院,只不过这回似乎没受什么委屈,看着反倒高兴得很。” “这话是真的?”林氏听后怎么不感到惊讶,苏姒卿素日待二房其余人是何等排斥的态度,她最是清楚不过了。 如今姒姐儿竟是善待起了她亲生的闺女,莫非是因着一场风寒而性情大变。否则以姒姐儿对二房其余人的恨意,是怎么都放不下架子,与他们好好相处的。 “老奴问了几遍,丫头们都说绝无虚言。”何妈妈将茶盏稳稳当当地递过去。 林氏接下抿了口,顿觉这茶果真是清香宜人,一时倒被冲散了些许注意力。她静静坐在那儿品着,暂未由此多想。 何妈妈却是老谋深算了些,她起先用眼尾余光察言观色,待林氏将精巧青瓷茶碗内的碧螺春饮了大半后,方才开口警示林氏:“依老奴之见,夫人却要当心些了。” “你这般说是为何?”林氏清秀婉约的面上露出不解之色,想来苏阮卿那乖巧的相貌,多半就是来自于生母林氏。 “姒姐儿素来不亲近二房,与大房走得近。如今突然转变,老奴难免多想……”何妈妈这话并未说全,不过并不难懂。只苏姒卿毕竟是正经主子,她一介仆妇再得林氏的脸面,也终究不好越过本分去。 林氏听后在心内思忖了一番,姒姐儿的转变的确突然,让人不得不多想是否为大房插手,若是如此,那大房竟开始利用起了姒姐儿,当真可谓居心叵测。 于是林氏缓缓点头道:“言之有理,看来还得让丫头们盯紧点,这事儿你速去办妥了。” 何妈妈应后就立即退下了,并未多言。作为林氏忠心的左右手,何妈妈自然对安国公府内任何事都留了心眼,只为帮衬主子一二。 待她离去后,林氏朝丫鬟招了招手,便得了一杯重新沏好的碧螺春。只这回品尝之时,林氏却忧心忡忡,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 辅国公办抓周礼那日,苏姒卿起了个大早,由着明玉和明秀给她梳妆打扮许久后,她满意地望了眼镜中瑰丽娇俏的容颜,那与自己对视的人儿即使没抹脂粉,也是雪肤红唇、姿色无双。 “姑娘长得可真好。”明秀见了不由夸赞道。 苏姒卿听多了对自己容貌的溢美之言,就笑笑没回明秀的话,随后她施施然从绣墩上坐起身,用完一桌丰富精致的早膳后,前去给她的继母请安。 这还是苏姒卿第一回主动过去,其实她先前风寒早就好了,却一直拖到了抓周礼这日,可见自己心底还是存着些许愧疚不安。 继母林氏也打发人来问过苏姒卿,如往常那般送了大堆补品,将她像个瓷娃娃般供着,只是人却不见踪影,想来林氏也是怕了自己厌恶的态度。 本该是好好的一家人,却被她给作成这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