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觉睡得入境了,好像有谁在推自己,海禾迷迷糊糊地惊起,定睛一看是叶涛。
叶涛见海禾醒来,着急地说:“杨老师,你的闹钟响了二次,你都没反应,我怕你有课,所以赶紧叫醒你,你睡得太沉了。”
海禾一个鲤鱼打挺:“什么?闹钟响过了,我什么都没听见。”然后拿起手机瞟了一眼:“糟了,上课迟到了。”
海禾根本没想好这节课上什么内容,就胡乱在桌上抓起一些书本,往教室飞也似地射去。
海禾经过郑老师的班级时,班级门大开着,只见郑老师坐在轮椅上,左腿裹着厚厚的石膏,两手转动着轮椅的车轮缓缓前行,将课堂作业本放在实物投影仪上,准备讲解。
她在转轮椅的同时,左手总是不自觉得往小腿上挠一下,又收回去。
海禾知道定是她的脚痒得很,奈何石膏打得厚,毫无用处。
学生们都很认真,一点也没有下午一点的倦容,大家都把目光齐刷刷地投向了郑老师。
这一幕只在海禾眼前轻轻掠过,却让海禾停下焦急的脚步,有一种久违的感动在心头萦绕着,不仅仅是因为郑惠琴老师的带病工作,更多的是她找到对教育意义的认同。
不知什么时候起,教师的职业形象屡次遭到了一些社会人士的质疑。
且不说前段时间,闹得沸沸扬扬的带生事件,就说附近中学某学生因为屡次违反校规,班主任老师请家长来学校处理事情,而那位学生趁家长和老师在交谈时,冲动之下直接就跑出校门出走。
校保安不让孩子私自出去,与该学生争吵起来,争执之中,孩子脏话连篇,根本无法想像出自一个初中生之口。这一幕被路过学校的行人拍摄下来,传到了热门的市民论坛上来。
一时之间,留言跟贴无数,也许校方有管教的问题,孩子有家教的问题,论坛里大家纷纷发表自己对此事的看法,起先,大家就事论事倒是一件好事。
没成想后面就出现漫骂的,诋毁的,渐成风气,连个说公正话的人也没有,仿佛当今社会上的所有教师都一时间成为披着儿羊皮的狼,变成了街头人人可打的老鼠。
海禾又想起记得有一次放学时飘起微微细雨,她和同事没有带伞,从校门到站台有一段小小的路,因为雨很小,她们也懒得借伞,就直接冒雨过去。
这时,一位学生看到她们,急忙把自己的雨伞往她们头上移,自己则全部暴露在细雨之中,还不等海禾反应,同事快速把雨伞重新推到孩子头顶,生气地说:“雨伞你自己拿好,马上回家,不准再给老师”。
当时,海禾纯粹地以为同事是因为爱惜学生,怕孩子淋雨感冒,后来她跟海笔说的一句话,让她至今记忆犹新:“怕孩子淋雨是其一,更重要的是放学时间,校门口有许多家长,万一看到,拍下照片传到网上,加个标题,说教师让孩子淋雨为自己撑伞什么的,我们是跳到黄河都洗不清了”。
海禾当时不以为然地说:“身正不怕影子斜,又不是我们强制孩子给我们撑伞,而孩子纯粹想表达一下对老师的关心,完全自愿的,就算传到网上,解释一下就行了。”
同事笑着说:“万一真传到网上,你以为你能说得清吗?网络口水这东西,怕不是你能控制的”。
听完后,她突然觉得心里一冷,第一次意识到一种莫名的可怕。
这种可怕是对教师辛勤工作的质疑,更是对职业的不认同啊。
对了,还有她的闺蜜池彬正在西藏那里毫无怨言地支教着,自己身边就有这么多活生短的例子,第一个例子都洋溢着初心未改的教育热情。
池彬——多久没有见过她了?刚到放学时间,海禾拨了个电话给池彬。
之所以这个时间拨打,因为接通的概率比较高,具体海禾也说不出原因。
当电话拨通的那一刻,海禾真的特别想回到从前,两个人一起在房间里毫无顾忌地讨论自己的工作、生活,同时又天花乱坠地畅起未来……
这一切都成为了过去,化为烟,化为灰,散在风中,又埋在心里。
“海禾,那么巧,我正也准备打电话给你呢。季航前段时间打电话给我,准备暑假要西藏来旅游。既然他要过来,那你最好也跟他一起来吧,课余,我带你们一起走走。我想,当个导游我应该还算合格的吧。”
池彬的声音有些沙哑,声线与从前完全不同,但语速,语气依然还是原来的味道。
“季航暑假去西藏?”海禾完全没听过这点,“池彬,你暑假不回来吗?”
“西藏学校的放假时间跟你们不一样,关于旅游的具体情况,我这里不方便跟你讲,你先跟季航联系一下啊。西藏电视台要做一个关于教师支教的节目报道,让我接受采访,我要先准备一下。不聊了,再见。”不等海禾反应,池彬急匆匆地挂掉了电话。
海禾听着“嘟嘟”的忙音,还在发愣。
季航在师范里就疯狂地追求过池彬,海禾是两人情感的见证者。现在池彬离婚了,又在西藏工作。季航这是准备重拾恋情的节奏吗?自己要不要跟着去呢?
回到家后,海禾就给季航打了电话:“听池彬说,你暑假要去西藏?”
“是啊,我之前专门跟池彬讨论一下西藏之行的细节。池彬也一再表示希望你也去。她很想你啊。”季航的声音在电话里有些疲惫,不知道是不是最近太忙了。
海禾跟季航交流了有关此次的西藏旅行时间、高原反应、行程路线等常规话题,最后海禾还是忍不住问了一直纠缠在内心的问题:“你是为了旅行,顺便去看望池彬?还是为了看望池彬,顺便旅游?”
季航没想到向来柔和的海禾会问出这个问题,定格了一会儿,终于吐出:“你们女人啊,就是会想多了。我这次出去,还准备带上老婆一起走呢。我是对西藏向往已久,正好老同学又在那里,天时、地利、人和,当然要走一遭,我是真心希望多几个同学一起去呢。”。
海禾释然,觉得自己真是多心了,但自己现在还真不能确定暑期能不能跟他们一起走,所以没有明确的答案,季航随即转移了话题:“海禾,我表姐夫在学校里还好吗?有没有听说什么传言?”
“你表姐夫?噢,你是说方校长。”季航突然话风一转,海禾的脑子一下子拐不过弯来,“没什么传言啊,怎么啦?”
“没什么,只是听说我表姐和姐夫最近一直在吵架,听说是跟学校有点关系,我也不清楚,所以顺便问一问。没事儿,你当我没问过。”
季航的话里充满着欲盖弥彰的味道,海禾并没有追问什么,但她的脑海里跳出一个名字“林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