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觉得这个世界上大概没有比我脸皮还要厚的女人了。
中原中也也不是傻子,他知道我指的“抱歉”是什么,于是愈发觉得可笑了。他再一次转过身来看我,这一次,他微微扬起了下巴,细碎的星光映亮了他的整张脸。
有那么一瞬间,我宛如站在了尸海里。
那时候的中原中也,已经不是那个因不知道怎么安慰女孩子而局促不安的中原中也了。
“是谁派你来接近我?”
“不,我这次的任务目标是”我的话说到一半又止住,我停顿了足足有两三秒,才意识到中原中也指的是什么。
虽然我很想把我的人生宿敌太宰治供出去,但是我身为一个杀手的职业素养阻止了我。
供出宿主的身份,无疑是宣告一个雇佣杀手在里世界的死亡。
我大概以后都赚不了外快了。
“抱歉。”这是我给中原中也的回答。
俗话说得好,天道好轮回,苍天绕过谁。
在我马甲还没有掉的时候,每次和我说抱歉的是中原中也。
这不就轮到我了。
“不过你放心吧,和彭格列完全没有一毛钱的关系。”为了避免给沢田纲吉添麻烦,我努力地使自己的表情看上去真诚些,“彭格列最近也没有在日本扩展业务的打算,所以你们和武装侦探社斗争的时候我们是绝对不会趁虚而入的。”
中原中也一开始对于我知道港口黑手党和武装侦探社的敌对这件事有些奇怪,然后他才回忆起这件事情好像是从他口里泄露的。
于是他的表情更差了。
用brn教我的读心术看,我猜他现在一定在心里懊悔认识我这件事。
的确是倒了八辈子的霉了。
“这也不能怪你,毕竟我三个世纪前就开始学怎么骗人了,你才二十二岁,被我套话也很正常。”受到良心的谴责的我好心地为中原中也减轻了负罪感,“这句话是真的,我很早以前就告诉过你,但是你不相信。”
对上中原中也的目光,我诚恳地说道,“不是异能力,我大概就是单纯地被诅咒了,天生就不老不死啊,也不是不老,只是生长速度比一般人要慢得多。”
中原中也沉默了一瞬,蹙眉看我,“为什么你要告诉我这种事情?”
“既然我们现在是合作关系,就得互相信任才行。”说完这句话后我想了想,很快又加了一句,“反正你都看到我的脸了,出去以后随便查查就能查到。”
毕竟我的资料到现在都还保留在意大利里,要不是彭格列在意大利的确很有地位的话,他们大概早就绑我回去秋后算账、继续研究了。
这么说起来,当初加入彭格列果然是个英明的决定。
就是我到底还是没辅佐登上彭格列式十代目的位置,也不知道九代目爷爷有没有后悔招了我这个添麻烦的祸害。
中原中也的眉头自皱起后就没有松开,他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唇角抿了抿,似乎本想说些什么。
但到最后,他也没有开口。
我们并不愉快地告别了。
我就罩着宽大的运动衫,盯着顶鸭舌帽,晃着晃着晃回了大街上。
明目张胆地,反正这张脸在这个世界也没什么仇家,警察大概还在忙着给刚才的男人收拾。
突然大起来的风冻得我缩了缩脖子,我从街旁的路灯下走过,碰巧看见一边咖啡厅外捧着热可可的女孩子,她似乎和身后不断地搭着笑的少年吵了架,一副快要哭出来的表情。
我好奇地在旁边观察了一会儿,观察了半天也没看出他们究竟是为了什么而吵架。
但那应该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毕竟没过几分钟,快要哭出来的女孩子就重新扬起了笑脸。
夏马尔说女孩子是世界的珍宝。
因为是珍宝,所以可以偶尔任性、偶尔发脾气、偶尔哭鼻子,没有人会觉得她们娇气,如果是满眼都是她们的人的话,大概只会觉得她们可爱吧。
夏马尔当时从嘴里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我只觉得他那副胡渣耷拉的样子怪恶心的,描述的形象也怪麻烦的。
我就不一样啦。
我是新时代独立自强的新女性,绝对不会给人添麻烦。
就像就像谁呢?
“不可以去麻烦别人哦,乔安娜。”穿着麻布裙的女人蹲下了身,她用粗糙的指腹轻轻地擦了擦我沾了面包屑的嘴角,“食物的事情我会解决的,等攒够了钱,我们就可以从这个地方搬出去啦。”
啊,就像母亲一样。
她死于她口中本该成为“战争英雄”的丈夫的手,带着对未来不切实际的美好希冀,一辈子也没能从垃圾街走出去。
我用力眨了眨眼睛,仰着头看向无云的安静天空。
糟糕,怎么下雨了。
要快点赶回去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