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眉抱着裘衣,心情沉重的回到了戏班。那裘衣本是极为名贵的东西,水眉带回戏班后,孩子们都看直了眼,想凑上来摸摸,被筱如花拿烟杆磕着脑壳磕回去了。
“看什么看?看了不能暖饱饭,泥猴脏爪子的,滚回去睡觉,看见了吧,好好唱戏就是这样有大把好东西,明个都给我牟起劲来。”筱如花眯着眼看裘衣,看了一会笑:
“还不错,二流货。”
水眉犹豫着道:“冬天里冷,这衣裳,要不师傅您…”
话音未落筱如花冷笑,磕她一脑袋烟灰:“我是没见过世面的人吗?年轻那会,裘衣能铺满屋子,不过养你们这些讨债鬼卖了罢了,这种二流货,你自个留着吧。”
“是…”
“还有,没有我准许,不许和那个崇王爷见面…”筱如花吸一口,吞云吐雾起来:“半截入土的人了,还祸害到我手底下来了,何况又是个空架子,家里让娘们把住的妻管严…”
水眉知道师傅误会了,但是她又不便多说,听到妻管严这会水眉才恍然大悟。
刚刚王爷没有动静,可能是不敢贸然认她回家呢…
也是…
水眉稍微放下心来,带着裘衣回了房间,夜里睡的正香,忽然感觉有人触摸她脸蛋,她本来今日思绪多,睡眠就浅半睡不醒的,感觉到动静一惊醒了,睁开眼道:“谁?”
那动静一下子没了,似乎有人卷着东西跑出了门外,□□而去踢下霜瓦,水眉赶紧起来点灯,环顾四周,她那裘衣没有了!
再看看自己身上,衣裳还完好。
她又急又气,没心思睡觉了。筱如花夜里起来入厕,看见水眉屋子里面点灯,猫着腰到房口,推开门道:“小浪蹄子会情郎呢?可劲糟蹋蜡烛,还不上床睡觉?”
水眉焦急的喊住她:“师傅,裘衣没有了。”
报官是不可能了,官府昨日封印,已然是过年放假回家了。这接下来半个月不管事。
筱如花眯着眼,沉吟一会道:“睡觉,这种东西偷了必定倒卖,明个叫去各大当铺裁缝铺打个招呼,找不回来也别难过,三条腿的好男人找不到,衣裳还不是要多少有多少?”
水眉点点头,想来也是。
筱如花撇撇嘴:“这么点小事,值得你急眉瞪眼…”说着吹灭了灯走了。
第二日水眉起来练功,忽然外面车马喧闹,有几个在外面拉山膀的师兄弟回来,指指点点从水眉身边路过,有的甚至放肆的盯着水眉看。
水眉是筱如花最喜欢的徒弟,往日他们不敢这样放肆的,水眉总觉得大事不妙。
“小师妹昨日爽吗?”有个惯来喜欢说荤话的师哥不怀好意的笑了。
水眉冷着眼看他:“胡说八道什么!乱嚼舌根的,打不折你腿!”
那几个人笑着躲开了,水眉正想去打探的时候,正门忽然被人闯开,只看见一个浑身绫罗富贵的女子风风火火闯进来。在院子里面环视一圈,看见水眉就快步走过去,抱住她痛哭起来。
她的哭让水眉很不舒服,唱了这么多年戏,她知道什么是假的泪,什么是真的哭。
“我的好女儿啊,都是娘的不好,早一日把你接回去,怎么能叫你被那禽兽糟蹋了,偏生我糊涂,想着今天来也一样。孩子啊…”她颤巍巍的抬起泪眼打量水眉:“是娘对不住你,白叫你受这么多年委屈。孩子,不怕不怕,跟着娘走吧…”
水眉刚想说什么,她噼里啪啦的又是一顿话:
“我还怀疑着是不是真的,今日一见,还有什么假的吗?这倾国倾城貌,和我那先去的姐姐,一个模子的啊…”
水眉才明白她是崇王妃,只是那句糟蹋让她遍体生寒,她不知道为什么。
崇王爷下了车,仿佛苍老了许多,看着水眉表情复杂,叹了口气。
“回去吧…”
“我去找筱班主…”崇王妃擦干眼泪,冲水眉笑:“这看见你实在亲切的紧,又哭又笑惹你发笑了,我是你继母,也把你当亲身的一般,你莫要见怪啊。”
水眉低头行礼:“水眉怎敢怪罪王妃…”
“哎,别见外…我先去把你赎出来啊…”崇王妃进了筱如花房间。
水眉低头,院子里面空无一人,师兄弟们都躲起来了,她怀着激动的心情看向崇王爷。
他真是爹爹,他没有忘记她!
她轻轻抬脚,想靠近他。
刚刚迈出一步,王爷避开眼神,回到了轿中,闭上轿帘。
水眉感觉心里一阵发寒。
到底发生了什么?
水眉走也不是去也不是,尴尬的站着,忽然大师姐颍官朝她招手,她赶紧过去了。
颍官拉过水眉到房里道:“今日大街小巷都传遍了,说在重译楼昨日有一个人喝多了,夸耀他晚上到戏班偷得了上等裘衣,还…”
颍官眼眶一红,有些难以启齿。
水眉大致明白了,兀自呆愣时候,门口一个顽童蹦蹦跳跳路过接过大师姐的话:“还说,给九如班最水灵的眉官姑娘开了苞,能夸一辈子了!”
童言无忌,最是伤人。
水眉猛的起身,又羞又气恨不得拿刀抹脖子:“胡说八道!我何曾…何曾被他玷污…喝醉酒了嘴里混唚的畜生!扯到我身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