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洁一面气得肝疼,一面内心煎熬。
她好容易才说服自己脸哪有吃肉重要,正准备将碗递给谢苗,一抬眼,红烧肉吃完了……
吃完了!
曹洁:我……
曹洁又生气又委屈,饭还没吃完,就闹着要回家。
谢梅看两个孩子都差不多吃饱了,干脆借着这个机会,带着她和一双儿女告辞了。
几人出了谢家大门,曹洁一人气鼓鼓地在前面走着,许文丽则和许勇慢悠悠坠在后面,一本满足地摸着吃得圆滚滚的肚皮。
“你们能不能走快点儿?”
曹洁回头瞪他们,余光瞥见什么,语声突然戛然而止。
不远处,一个身形颀长的少年正拖着爬犁走过,爬犁上满满的全是柴火。
他身上套着厚厚的棉大衣,却依旧不掩身高腿长。过分俊美的五官比这天地间茫茫雪色更加冰冷淡漠,但就是让人看上一眼,便再难移开视线。
北岔村一个小破山沟沟,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人?
曹洁足足在原地愣了好半晌,才指着那个身影急急问:“你们知不知道那是谁?”
“谁啊?”
许文丽他们回头看了一眼,少年却已经走远,只留给他们一个背影。
曹洁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回去这一路,比来的时候还要闷闷不乐。
一进家门,她就绷着脸往炕上一趴,任谁问话都不搭理。
谢梅婆婆看着纳闷儿,找了个机会问谢梅:“不是说要住几天吗?咋这么快就回来了?”
谢梅欲言又止,“我是想住几天来着,可洁子要回来,我总不能让她自个儿走吧?”
一看她这表情,她婆婆就知道事情肯定没她说的那么简单。
曹洁在学校还比较能装,可一回到家,就什么本性都暴露出来了,任性又难相处。
谢梅婆婆还是知道自家外孙女什么性子的,不由叹气。
“算了,你改天再找时间领孩子回去吧,不用带着洁子了。”
谢建华几兄弟也吃撑了,个个半瘫在炕边感叹:“要是天天都能吃上红烧肉就好了。”
谢苗也觉得很是幸福。
别说这个年代猪肉限量供应,平常有多难买到了。就她穿过来之前,二师兄还曾有段时间身价疯涨,一举攀上了猪生巅峰。
那时候去食堂吃饭,如果能在菜里面看到一块肉,同学们都会惊喜无比,“啊,一块钱!”
所以穿一回年代文,还能碰上个养猪能手奶奶,她这运气也不算差了。
正想着,几个熊孩子已经坚强地站起来,把自己全副武装好,扶着墙往外面走。
“你们几个干啥去?”
王贵芝看到,赶忙从厨房里走了出来。
谢建华本来想说出去玩来着,见自家爹拉着脸,眼珠一转,又改了说法。
“我和建军建中上山捡柴火去。”
“对,上山捡柴火。”
谢建军跟着附和,还拽住自家双胞胎弟弟不让他乱说话。
然后,谢建中是没说话,却张嘴打了个大大的饱嗝。
王贵芝听得翻了个白眼,“吃这么撑,能哈下腰吗?要不歇一会儿?”
“不用了不用了。”几人赶忙摇头,“我们已经歇好了。”
“既然不用歇了,都回屋拿书,让你们姐给你们补课去。”
几个正要抬脚走人的熊孩子闻言全愣了,“啥?补课?”
“嗯,补课。”谢苗出来,直接把三个傻弟弟中成绩最好的谢建军拎了进去,“建中回去把你上学期的课本找出来,从今天开始我先给你们补初一的数学和语文。”
谢家三兄弟如遭雷劈。
不
谁来告诉他们这不是真的!不是真的!
……
“七窍生烟,形容人气愤之极,好像耳目口鼻都冒火。含笑九泉,在九泉之下满含笑容,表示死后也感到欣慰和高兴……”
谢建华一面嘟嘟囔囔背着成语,一面偷偷拿眼打量正在认真做假期作业的谢苗。
被抓来补课已经大半个月,每天都要煎熬上个半天,他感觉自己都快死不瞑目了。
谢建军和谢建中也没好到哪儿去,尤其是谢建中。
在第次把“日月之行,若出其中。星汉灿烂,若出其里。”背成“日月之行,若出期中。星汉灿烂,若出期末。”之后,他终于坐不住了。
“姐,我们为啥非得补课学习啊?”
谢苗:“我喜欢。”
谢建中:“……”
“那我们不学行不行?”谢建华为自己和弟弟们努力争取,“我们三个身体好得很,初中毕业就下来干活儿也没事儿,就不用读高中考大学了吧?”
谢苗抬头看他一眼,“那我将来上大学,一走四五年不回来怎么办?”
四五年?
三个傻弟弟掰着手指头一数,好像是长了点儿。
谢苗又问:“万一我一个人在外面,被人欺负了怎么办?”
“谁敢欺负你!”谢建中立马瞪眼睛。
“到时候你们又不在我身边,谁不敢欺负我?”谢苗说,“还有,万一将来我跟学校同学吵起来了,你们一个个一点文化没有,怎么帮我吵赢?干看着我被人噎死吗?”
没人说话了,谢建军更是重新拿起笔,皱眉算自己的数学题。
许久,谢建中才小声嘟囔一句,“既然上大学那么危险,姐你就别去上了呗。”
谢苗装没听见,继续做自己的作业。
寒假作业就剩几篇作文了,她准备这两天就找人借一下初三下学期的课本提前预习。
赌已经和曹洁打了,那么她不仅要赢,还要赢得漂亮,让对方无话可说。
一篇作文刚写完,王贵芝从外面进来,“苗苗,快出来看,咱们村来扭秧歌的了。”
农村娱乐少,最多夏天看几场露天电影,冬天看几场秧歌。
谢苗以前最爱凑这些热闹,所以秧歌队一来,王贵芝就赶紧来通知她了。
谢苗本来是去不去都行,但见几个弟弟一听这话心都跑了,站起身,“那就去看看吧。”
他们赶到村口的时候,穿得花花绿绿的秧歌队刚进村。队伍尾端大头人的后面却已经跟了一群小孩子,在那边又跳又扭,路边也围了不少乡亲。
除了划旱船坐轿子的,秧歌队其余成员脚下都踩着高跷,居然也走得稳稳当当。
谢建中一到就兴奋地嚷嚷起来:“看!孙悟空,还有猪八戒、沙和尚!”
也有人指了队伍里那个头上窝了个揪、耳朵上挂俩红辣椒当耳环的老太太,笑得不行,“那是男的扮的吧?今年这个比去年那个扭得好。”
那人涂着个红脸蛋儿,走一步退三步,不时还瘪着嘴抽一口手里半米多长的大烟袋,谢苗也觉得挺有意思。
正围观呢,有个一身儿绿色戏服,头戴绿色官帽的男人,扭着扭着就扭到了谢苗面前。
谢苗见这人扭得跟绿孔雀开屏似的,不由感慨。
帽子颜色这么正,还能这么开心,绝逼是大肚能容的真汉子。
哎等等!
这人虽然化了妆,但瞅着,好像有点眼熟啊。
谢苗才这么想着,那人手里骚包无比的粉色扇子已经脱手而出,朝她飞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