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响,王少卿才回过神来,声音干涩,问道:“林氏,你可有证据?”
“没有!”顾青回答得很干脆:“这就要请大理寺去查证了,不是吗?”
“那你凭何指控,莫须有么?”王少卿有些不悦。
“那林御史咬定是我父亲,就有证据了么?”顾青立刻反问道:“可派出林府奴仆挟持哄骗我上京,却是事实吧?”
涉及林安远是否冒名这样重大的事,还牵扯到中周和北燕的纠葛,王少卿心惊胆战,左右两难。他不敢也不想做这个决定,思索良久后命休堂,火速派人把此间情况一五一十地报给大理寺卿卫齐。
卫齐行事果决,立刻赶到,当机立断,下令案子暂时搁浅,命林安远和顾青二人留在京城,不得离开,随时等候传唤。大理寺联合刑部,派出精干人员,调查此案,定要弄个水落石出。
顾青自然不能随林安远回转林府。大理寺本想给顾青安排个住处,被她拒绝。被告都可以回家,她这个原告自然也可以自由选择。但顾青选择住进北燕使馆,却让卫奇皱起了眉,微微不悦,毕竟那是别国使馆。
但顾青振振有词地说出了理由,让人反驳不得:现在她已和林安远结下深仇,也等于和宁国侯府、宫中的淑妃、三皇子生怨。她一个孤身女子,面对这许多有权有势的贵人,,怎能不小心谨慎?说不定没几天就会被人逼上门来改口,杀了灭口或是泄愤!算来只有在戒备森严的北燕使馆,这些人才鞭长莫及,不敢涉足。若是大人反对,就请以大理寺的名誉和自己的官位担保,那她就二话不说,自觉离北燕人远远地!
卫齐苦笑了一声,心里知道顾青说的并不假,罢了!
顾青随着高使节和南宫鸿鹄离开了大堂,经过面色如土的林安远身边,面色平静无波。
林安远眼中闪过愤恨的冷光,在两人擦身而过的时候,咬牙切齿冷笑道:“我是你如假包换的生父!大理寺查证下来,以女告父,是忤逆!你会是什么下场?”
顾青淡淡笑着,微微凑近了,压低了声音:“林安远,是真是假,我都不会认你!不然你以为我大张旗鼓告你是为什么?”
“你!”林安远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来,不敢置信地看着顾青:这逆女,她知晓自己是他生父!她居然...!
看着顾青泰然自若地走在北燕人之间,身姿挺拔,脚步刚劲,半点没有女子的谦恭退缩之态,心下一股寒意顿时升起,脚下一软,颓然地坐倒在椅子上。
南宫鸿鹄静静在一侧,全程围观了两人的互动,凝神不语,若有所思。
“林小姐,”回到北燕使馆,南宫鸿鹄命人把他的轮椅推进花园里,寻了一处幽静之地,请来了顾青:“请坐!”
顾青毫不扭捏地坐下,拿起石桌上的一只茶盏,放在手中把玩着,漫不经心地问道:“小王爷找我,是想问什么?”
南宫鸿鹄看着顾青,垂下眼来:“林安远是你父亲!”,语气中非常肯定。
“不错!”顾青直视着南宫鸿鹄,他的面容深邃俊朗,眼如寒星,即使困坐在轮椅上也挡不住那一种骨子里根深蒂固的锋利,整个人如一把磨损了的利剑,折了翅膀的鹰隼。可惜了,顾青心中不禁为他惋惜,但面上半点不显。这样的男人,最不需要别人的同情和可怜,这是对他的折辱!
“有意思!”南宫鸿鹄似讥讽又似欣赏:“明知林安远是你父亲,还能半点不犹豫地把他告上大堂,中周女人敢这样干的可不多!”
“我说的哪一句是假话?”顾青闲闲地反问道:“既然敢做,就得敢当!”
南宫鸿鹄展颜笑了起来:“今日之事,只怕现在满京城都传遍了!大理寺碍于众意和我们北燕的态度,不敢徇私。结果,就是查清了他并非假冒,洗刷了你给他按上的罪名,也会因此坐实了他贪图富贵、背信忘义、薄情寡义的名声!道貌岸然的假面一朝给你撕了下来,林家声名扫地,林安远和他身后的那些人只恨不能活撕了你!林清云,你不怕么?”
“怕就有用么?”顾青抬眼看着南宫鸿鹄,冷凝地道:“林家哄骗我上京之时,就注定了我无法脱身!只有置于死地而后生!事情闹得越大,那些想对我下手的人才越会顾忌!”
顾青的声音里透着冷冷的恨意:“他贪图富贵,不顾夫妻情分,哪怕他和我母亲和离,大家一别两宽,各自安好也就算了。可恨,他却隐瞒消息,坑害了我母亲半生!从未尽过父亲的责任,却要牺牲了我来解林家之忧,谁给他的脸面和胆气?”
“人为刀俎,我却不是鱼肉,任其宰割!生死看淡,破釜沉舟。就算打不过,咬也要咬下他们一块肉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