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立的小屋,虽然还是下人的屋子,屋子中的生活用具比起医女所有过之而无不及。颜月却是翻来覆去睡不着觉,思绪从希宜阁中饥饿的娘亲转到仁寿宫中患病的皇太后,只盼着服药后的皇太后明日身体便会大有好转,母亲也好及早恢复自由。
人有时候便会如此,想是想睡觉反而越是睡不着。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的颜月有种烙烧饼般的难受,小绵羊都数了几百只了,颜月还是了无睡意。时间是那般的难熬,几乎每一分每一秒对颜月都是一种折磨。躺在那里,颜月可以清楚地听到外面虫子的叫声,甚至连一片落叶在风中飞舞的声音也能捕捉得到。
远处传来匆匆的脚步声,还有着嘈杂的说话声。颜月凝神倾听,宫女低声的嘀咕声传入耳中:“这么晚皇后娘娘怎么过来了。”接着又有人道:“主子的事情做奴才的哪知道,不过小心侍候,不要惹主子生气就罢了。”
皇后娘娘居然这么晚还来到仁寿宫,是来探望那太后娘娘的吗?这孝顺是不是也有些过头了。毕竟现在太后老人家应该也歇息了吧。想到皇后,颜月便想到自己还欠在皇后那里的一百大板,此时思来颜月也觉一切都那么的蹊跷,慕容炎说过你以为颜沁写不出诗吗?,还有那那赏赐颜泌的翟扇怎么自己会那么容易坏掉?还有那颜沁为何一进殿就进自己出卖,这一切似乎都太过巧合,此时想来这一切应该是个圈套,一个设计好的等着颜月跳进来的圈套。
只是自己何时得罪了皇后呢?难道是颜沁在皇后面前使了什么花招?颜月百思不得其解,颜泌越想越睡不着觉,只觉屋子闷热异常,当即披衣下床。
悄悄地出了屋子,颜月向着屋后走去。白日里颜月注意看了一这仁寿宫的布局,颜月居住的下人房在仁寿宫正殿的东侧,此时又有皇后前来探望,想必所有的宫人们都在那里侍候着。趁着夜色,颜月信步向着东侧的后院走去。
飞檐翘角,亭台楼榭,奇花异草,耳边不时传来不知名小虫儿的叫声,鼻端到处都是夜的香气,花的芬芳。在那银白的月光下,殿宇、长廊、凉亭、花园、香径、树木、小草……一切的一切都变那么朦胧而又空幻,那色彩也变得模糊起来,使人有一种恍恍惚惚不知身在何处的感觉。
前面的香气变得更加的浓郁,引得颜月直奔前方。随着越走越近,颜月差点惊叫出声,因为在颜月的眼中居然看见数十棵相思树。树冠婆娑可人,枝叶苍翠欲滴,花儿绚丽芳香。平时一株相思树便已少见,想不到这仁寿宫此处竟有着十数颗。颜月贪婪地看着,更深深地嗅着那芳香,不禁想了那首脍炙人口老少皆知的诗,当即低吟出声“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
“好诗,姑娘作的好诗。”伴随着几声巴掌声,一位年轻的男子出现在颜月的面前。他身着同这月光一色的衣衫,墨玉一般的黑发,略微苍白的脸上有着绝美精致的五官,浓黑的眉宇下是一双过于清澈的眼眸,高挺英气的鼻子,微抿的嘴唇有些秀秀气气。他就那般随意地走来,浑身上下如散发着如同珠玉一般高贵而温柔的气质。
颜月诧异四顾,只怪刚才自己太过投入地观树,竟不知这个珠玉般的男子从哪冒出来的。好在这个男子也只是一人,想必也是夜晚睡不着觉出来看夜景的。只是仅从这男子的穿着来看,颜月实在看不出他的身份。可能在这仁寿宫行动如此自由的人,身份却一定不简单。颜月一时也不敢冒言,一时之间僵在了那里。
“这相思树如此美妙,却一直花开寂寞无人赏,今天有了姑娘做伴,有了姑娘作的这首诗,相信连这花儿也为之心动了。”男子也不理会颜月的尴尬与无措,接着笑道。
他慢慢地走近相思树畔,趴在花枝上轻嗅了一番,再抬头一脸陶醉的样子冲着颜月微笑。这样的地方,这样的人,颜月本是心中设防。可那男子随和的动作,温暖若春风般的笑容,温润如玉的声音,竟让颜月把那些可怕的规矩一下抛在了脑后。
接着那男子的话语,颜月不禁笑道:“其时我倒觉得花开并非要人赏,那山崖边,野草中,到处都盛开着不知名的花儿,它们从不奢望哪位路人能停下脚步欣赏它一番,它只是默默地开着。它开花,不为要人欣赏,只是证明自己存在这世界,因此不管有没有人欣赏,它都会开花,它也不会觉得寂寞。”
男子怔了一会,倒没想到颜月会说出这番的言论。细细思量,由花及人,竟不由想得痴了。活着,只为了自己活着,而非为了向别人证明什么。只是人能只为了自己而活吗?千番思量,竟不由得叹息出声:“花无父母兄弟,人却有割不断的情义,如今思来,人倒不如这花活得有趣。”
颜月不禁笑了,笑这个男人生得如此清秀,性格也如此伤春悲秋。只不过说了些花,他倒联系到人来了。方要开口说些什么时,却听到远处传来一连声呼喊:“爷,你在这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