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上帝亲手掌的灯,必属精品。
只见两道影被幽蓝的灯火斜映在门前的地面上,一个脖颈上面没有头颅,另一个则被从腰腹分为了两半,歪歪扭扭地拼凑在一起。
明显就不是活人!
两只鬼怪没有半点离开的意思,反而在屋里若无旁人的交谈起来:
“喂,你听说了吗?近些日子恩人终于回来了,有她在的日子我们是不是就可以不那么提心吊胆了?”
身体裂成两半的鬼怪用影子狠狠怼了下无头鬼,“你胡说什么呢,想被分尸也不要拽上我,本就已经是鬼了,你难道还相信死亡就是终结这句鬼话吗?”
“别怪我没警告你,你这话要是被村长听见,估计你好不容易剩下的身子可就变成一堆碎片了。”
“嘶……”无头鬼怪沉默了半晌,“可那些事的确都是村长一个人做下的,还无端冤枉了恩人!我又没说谎,为什么要心虚。”
半截鬼又捅了下无头鬼,“闭嘴吧你可。”
……
两只鬼纤长尖细的影子交缠在一起好一会,乱说话的无头鬼被身旁的伙伴狠狠地教训了一顿,就连头颅都在地上滚了好几圈,它仍旧不死心,“我最近还听说村长在某个地方种了些不吉利的树……”
“这个也不能说!”
——
在池冉全副注意力都被两只内斗的鬼怪吸引走的时候,房门边上的窗户陡然间灯火通明,一道又一道奇怪的鬼影游荡在血雾弥漫的大街上,可谓是热闹非凡。
“都怪你,集会都开始了。”
半截鬼抱怨的拖着自己只剩半截的身子往外走,纸片摩挲地板的沙沙声也越来越响。
两只鬼怪要想不穿墙从屋内出去,必然要经过门口,而池冉选的这间屋子,除了卧房便是大厅,再没有一丝躲藏的空间。
无怪下午那老头目送他们进屋时挂着诡谲的微笑,这间屋子里的坑远不止没有房锁的木门!
冰冷的石桌顶在背后,成了两人逃出生天的最大阻碍。
峰回路转,池冉忽然间看到一片未被鬼火点亮的阴影,一个放置着花瓶的装饰茶几,足有半人高,勉强能够两人藏身,若鬼怪不仔细观察兴许能够蒙混过关。
池冉重新燃起了希望,她拉着江逢,颔首示意他和自己一起走。
但是,她却怎么也扯不动江逢。
——江逢整个人都滞住了。
池冉伸手摸了摸江逢的小腿,发现他整条腿都僵硬了。
池冉选择性地忽略了那一块块硬邦邦的肌肉,只是觉得江逢有不符合他纤细外表的体重,竟让她一步也拖不动。
纸偶鬼怪已经近在眼前,只要他们再转过一个直角,就能发现墙角处蜷缩着两个柔弱可欺的人类。
“嘶——”池冉不受控制的倒抽了口气。
毫无征兆地,上一秒还在转角处闲聊的两道影子,下一秒便陡然放大在池冉眼前。
肿胀得不似人样的脸庞紧贴在池冉眼前,那鬼双眼外突,口唇眦裂,肿胀着向外翻腾,浑身散发着水藻的腥臭气味,胸口到腹部更是全部消失,空荡荡的躯壳里狼狈地挂着两颗残缺的肺叶。
半截鬼凑近池冉嗅闻了两下,忽然咧开血盆大口残忍地笑了,“我就说怎么会闻到活人的味道,原来还真有天上掉鲜肉的好事啊。”
另一只无头鬼也露出了锋利的鬼手,狞笑着凑近,“赶紧解决了,万一吸引来街上的那些人,我们可能就只能捞到口肉渣了。”
池冉鬓边的发丝被削掉了一半,鬼手直直地插进坚硬的桌腿里,捅出了足有拳头深的坑洞。
没时间顾及这只把手插进石桌里的鬼,池冉一把拖过旁边的椅子,险之又险地挡下了直冲江逢面门的鬼手。
椅子“嘭”一下炸开了,暂时挡住了两只鬼怪的视野。
“快走。”
池冉赶紧推搡着江逢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可江逢蜷起的身子分毫不得动弹,他发出呜呜的哽咽声,“姐姐,不行……我,我好怕鬼……”
“不怕不怕,”眼见尘土散去,鬼怪黑色的指甲从裹挟着木板碎片的灰尘中探出,池冉只得尽力安慰江逢,“他们不是鬼,鬼是不会有影子的,不信你睁眼看看。”
江逢小心翼翼地将紧闭的眼睛睁开一丝缝隙。
果然,尽管两只鬼怪浑身散发着幽蓝的光芒,断裂的身躯残缺而可怖,但他们脚下也确实拥有着影子。
细长而扁平的影子拉得极长,化作阴影笼罩在池冉面前,可这次她周围已经没有能够阻挡鬼怪分毫的物体了。
她伸出左手摸索着寻找江逢,但另一道影子忽然挡在她眼前。
——不是刚才还一动不能动的江逢又是谁?
就见江逢两手合拢,高高举起那百来斤沉的桌子,对着两只目瞪口呆的鬼怪用力砸了下去。
“不是鬼就不要出来吓人!”
一下又一下,石桌与地板相接发出沉闷的“咚咚”声。
两只鬼怪原本只是想吃口点心解解馋,没想到却反被点心锤成了鬼酱。
池冉紧张地伸头望了眼窗外,她害怕如此巨大的声响会引来其余鬼怪的注意,街上至少还游荡着上百只这样的鬼怪,即便江逢有如此怪力也不一定能全身而退。
索性街上的鬼怪吵吵闹闹的,并没有留心这间屋子里发出的声响。
池冉长出了一口气。
再看断头鬼,那只从刚才起就不断抽搐的鬼手终于停止了挣动。
江逢将手中的石桌一扔,便一头扎进池冉的怀里,边哭边着撒娇:
“姐姐,鬼怪真的好可怕啊,呜呜呜……”
池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