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看这房子房龄老点儿,周边配套成熟,出行方便,最近的公车站步行只要十五分钟,前边街角有个菜市场,都是农民挑过来卖的新鲜蔬菜,比大卖场可新鲜多了。旁边有个小学,今年年初改了制,变为九年一贯制,现在还在过渡,很快就能完成。房型两室一厅一卫,53平方米,俩房间全朝南,没有比这更好的条件了,一个月就收你们三千房租,押三付一,半年起租,如果想要的话,现在就能签合同。当然,你们也可以考虑一下,不过还是提醒你们一句,这种成熟社区的老房子很抢手,也许一考虑就没了。”
覃小雨在房间里兜了兜,回过头来拉了拉岳沼的手。
“想要租这里?”岳沼问。
覃小雨点点头。
“那就这里吧。”岳沼说,反正付钱的不是他。
房产中介高兴地拿出合同:“那就直接办手续吧,东西我都拿来了。对了,麻烦两位的身份证出示一下。”
岳沼和覃小雨分别出示了自己的身份证,房产中介看了以后愣了一下,眼神就变得狐疑起来:“您二位不是一家人?”
岳沼心道“糟糕”,现在国家抓拐卖孩童的犯人很严,他和覃小雨的关系的确很难解释。
覃小雨却自然而然道:“他是我舅舅,我要过来考这里的学校,我爸妈没空,让舅舅先陪我过来,妈妈晚点来。”她说着打开手机给房产中介看里头的相片:“这是我们家的合影。”
岳沼莫名其妙地凑过去看了眼,还真是。上面几张合影都是覃小雨和她母亲的,只不过不知什么时候里头还加了个他。PS水平不错,小图看不出太大问题,除了岳沼自己一眼就认出来,好几张他的照片都是这两天里照的。
这孩子真的鬼!
房产中介放了心,“唰唰”签完单子问岳沼:“怎么付款?”
岳沼:“啊?”
覃小雨说:“现金行吗?”她把书包递给岳沼,“舅舅,你的钱。”
岳沼赶紧接过来,从里头数出两万四递给房产中介。房产中介有点为难说:“我手头没带验钞机,要不然您跟我回办公室走一趟?”
岳沼看了眼覃小雨说:“那我去一趟,你在家呆着。”
覃小雨乖巧地点点头:“嗯。”
岳沼一走,覃小雨便跑到阳台,趴在围栏上往下看。
这种老式居民区,楼层大多不高,但是没电梯,加上留下来的多数是老人,所以出租的基本是高层。覃小雨他们借住在五楼,她从高高的楼上看下去,先看到房产经纪,然后是岳沼。岳沼低着头,趿拉着鞋子,看起来丧里丧气的,一点儿不像个杀手,但是覃小雨觉得这样挺好,不容易引人注意。
岳沼似乎感觉到什么,突然扭头回看过来,覃小雨吓了一跳,赶紧蹲到阳台栏杆下面,她从缝隙里往外看,发现岳沼左右看了一圈没找到什么,便又继续垂头丧气去了。覃小雨拍了拍胸口,蹲着身子挪到屋子里才站起来。
她把自己身上的衣服脱掉,从行李箱里取出一套某宝上买的红白两色的校服穿在身上,抹了把脸,仔仔细细梳好了头发,然后背上书包出门。
下楼以后,覃小雨打开手机,开了导航,然后往外走。
常乐市共有十二个区,全市将近百所初中,孟斌就转学到了其中的一所,但是具体是哪一所,没有人会告诉覃小雨。能够打听到孟斌来到了常乐市,还是覃小雨花费巨资,费劲周折得到的消息。
不过没关系,她可以继续打听。一所学校一个年级也就是十来个班,一百所学校一个年级一千个班,每天打听五个,一年下来也能找到!
覃小雨走出小区,站在马路边,看向对面。
正是放学时间,向阳学校门口一派人头攒动。保安和交警夹杂在人群中犹如摩西分海,哨子声此起彼伏。
覃小雨站在马路这头的树荫下看着对面,看那些一脸稚嫩的小孩叽叽喳喳地跑出来,飞奔向自己的父母,间或夹杂着几个看起来跟她一般大小的初中生。大孩子一般都不喜欢跟小孩子一起玩儿,这几个初中生显然也是。他们夹杂在人群里,满脸的不高兴,找到自己父母的车子,打开门垮着脸坐进去。
覃小雨曾经也是其中的一员,不过她放学并没有人来接。她妈妈是班主任,每天都有忙不完的事,常常连口饭都顾不上吃。覃小雨不得不每天在放学后顺路去菜场买菜,回家先把能做的家务做掉,然后才乖乖地写作业等她妈妈回来。有时候等到饥肠辘辘还不见人,覃小雨就知道今晚她妈妈可能又要加班到很晚,便会自己做点简单的菜,吃好收拾了,继续温习功课。有的时候,覃小雨也会做了饭菜拿去学校给她妈妈送饭,然后在母亲的办公室里温书,但是她妈妈担心这样影响她辅导其他学生,所以通常都会赶覃小雨回去。覃小雨为了这,没少埋怨过自己的母亲。
“到底谁才是你的女儿,你能关心班级里那么多人,为什么就不能多关心我一点?”
覃小雨替她妈妈不值,她妈一心扑在工作上,别说是女儿,连自己都顾不上,加班加点熬出了胃病,可是结果呢?
“孟斌那孩子人不坏,就是缺爱,如果好好对他,我想他会听话的。”
“孟斌的数学成绩提高了,终于及格了,太好了,妈妈的努力没白费!”
“不好意思啊小雨,妈妈今晚要去孟斌家里做家访,来不及赶回来烧饭了,你自己随便吃点,妈妈周末带你出去吃火锅!”
“孟、斌。”覃小雨的嘴里慢而冷地吐出了这两个字。
覃小雨见到她母亲的最后一面是浑身是血倒在办公室里的女人,三月的春风吹起办公室的窗帘,在风中舞蹈出看不懂的造型。她呆呆地望着染血的母亲的身体,特地送来的便当摔了一地,好一阵子恍恍惚惚,认不出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到底是谁。
不知道过了多久,才有别的人过来,现场一下子闹腾起来,有人惊叫,有人慌得打电话,慢慢人多了起来,有人把她母亲抬上担架,又有人来问她话,最后有人来带她走。覃小雨认得那个女人,那是她母亲同一个办公室的同事,也是她的好朋友,以前常来家里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