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子记得那个坑里是一些随便堆放的建筑废材,摔在里面估计够呛。
他等了一会儿,见里头没有动静,才小心翼翼地跑了过去,探头往里面看。
这一看,胖子不由吓了一跳,怎么会这样!胖子明明记得坑里是一堆完整的毛竹,现在他看到的却是一堆竖着摆放,头部削尖的竹子。
老太太摔得不巧,右肩刚好被竹子穿过,瘦小的身影像个濒死的猎物一样挂在那里。
“哇!”胖子吓得摔倒在地,因为就在他看的那一刻,老太太突然抬起头来。
她就像是丝毫感觉不到疼痛那样,用力抓住竹子,试图把自己放下来。但是她被凌空挂在那里,压根就没有任何可以吃力的地方。形势似乎一下子陷入了僵局。
胖子见老太太还活着,心里竟然松了口气,而且看样子,老太太暂时不能奈他何了。他在那一瞬间,找到了意想中战胜了自己家那个老东西的成就感。这居然使得他有胆量重新站了起来,跑到坑边朝着下面冷嘲热讽。
“知道怕了吧,有本事你来抓我啊,死老太婆,臭老太婆!”胖子冲着坑底做着鬼脸,然而下一瞬,他的表情就僵住了。因为老人居然开始用力,她无法拔出竹子,便开始一点一点用力往下挣扎。
胖子的脸上写满了惊恐,他眼睁睁地看着老人的身体一寸一寸向后滑落,而那根长长的竹子便整个通过了她右肩的伤口,最后,一整条竹子上都沾满了黑漆漆的血,甚至是血肉组织。胖子捂着嘴,几乎要吐出来了。
老人却仿佛什么感觉都没有,只是在落地后,用力拔出竹子,咳嗽了几声。
老人抬头看向胖子,胖子顿觉不妙,拔腿就想跑,然而老人就像风一样,三两下爬了上来,直接堵在了他的跟前:“囡囡呢?”
胖子终于崩溃了,哆嗦着指了个地方。
“你们对她做了什么?”
“没,我没有,真的,就是王梓萱……对,王梓萱!”看着老人右肩巨大的伤口,胖子已经连话都说不清楚了,拼命推卸责任,“是王梓萱喊我们来帮她的,她说郑子羽长得好看,拍小视频放到网上的话一定能卖个好价钱,但是要先解决你……你……”
“啪!”什么东西砸到两人之间,摔了个粉碎,溅了老人和胖子一头一脸。
“什么、什么东西!”胖子慌得拼命拍打身上,“水,不是,是油,汽油吗?”
“是净慈寺佛前供的灯油,老东西,你知道厉害了吧?”王梓萱的声音从高处传来,充满了戾气,随后是开心的笑声。
“来,小羽,跟你外婆说几句,让她听听她的宝贝囡囡的声音!”
未几,郑子羽的声音通过高音喇叭传了过来:“外婆,我、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你别过来,她……啊!”喇叭里响起了抽耳光的声音。
“贱人,你这个贱人,你毁了我的一辈子,我要让你们一辈子都不得好死!”
“你、你的身体、你的脸……”胖子惊恐得语不成句,老人被灯油淋过的地方冒出了一阵阵的青烟,像是被什么腐蚀性东西烧过似的。她的脸上本来满布褶皱,现在反而因为溅到了灯油,像被强力涂抹工具给抹平了,一半的脸成了空白,只有一只黑黑的眼珠子嵌在本该是眼眶的孔洞里,闪烁着精光。
“你走,”老太太说,“现在!”
“谁也走不了!”王梓萱的声音响了起来,夹杂着斗鸡愤怒的声音:“你疯了,你这个疯婆子!”
“我是疯了,”王梓萱说,“是你们亲手把我逼疯的!”
一股焦臭的气味从远处传来,老太太和胖子同时回过头,发现废弃工厂的门口出现了一堵火焰墙。
……
谢如渐面无表情地站在火焰墙前。
夜风吹着他白色丝绸长衫,这时候的他看起来一点不丧,只是不太高兴。
“叮叮当当”的声音里,谢如渐摘下手腕上一只细细的镯子,扔到了火焰中。
那只银色的细镯子被扔出去后竟然没有落到地上,反而像是有什么动力支撑一般,轻飘飘地浮在了火海中,刹那间,周围熊熊的火焰竟然像是被什么吸引过来了一般,统统拧绞在一起,倒灌入那只镯子之中。
火焰从上方灌入,却未从镯子下方泄出,就像是被看不见的黑洞吞没了。
火焰墙打开了一道缺口,谢如渐直接抬腿迈了过去。
刚穿过火场,谢如渐便看到了站在一旁的阿黄,他正茫然地望着那片火海。一具焦黑的身体正滋养着这片火焰,身躯已经看不出面貌,就连脑袋上那头标志性的黄毛都烧了个一干二净,脑袋的后脑勺塌了一大块,显示了死因。
谢如渐伸出手,阿黄便茫然地看了过来。
“过来。”
阿黄走过来,身影逐渐虚幻,最后在谢如渐手里变成了一张黑色的骨牌。
黄斌,常乐市人,2003(癸未)年7月11日生,2020(庚子)年5月10日死。
谢如渐一捏拳头,那只细银镯子便飞了回来,他戴回手上,继续走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