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个以身作则,君上自己怎么不”楚楚话还没说完,谢涵拉了拉她的衣袖,抬头对齐公道:“君父教训的是,孩儿谨记。”
齐公振了振衣袖,“你不必说这些话来装模作样,寡人不吃你这一套。寡人再问你,你何时与梁使关系这么好了?梁公竟然还赠厚礼,你还记不记得自己姓什么?”
“孩儿身份,时刻不忘。梁使与孩儿不过在梁国有几面之缘,今日厌阳楼偶遇,便邀他一同过来了。至于梁公厚赠之礼,并非因孩儿之故,而是专程送给君父的。”谢涵浅浅地呼吸着,费力开口。
“哦?”齐公一时被这句话牵去心神,却又拉不下脸问,只盯着谢涵的脸示意对方说下去。
却不见再有下文,他不由暗骂一声对方鲁钝不懂察言观色,斥道:“你休要胡言乱语。”
谢涵道:“君父治下,大齐蒸蒸日上,梁公伐随,自然惧怕大齐不愉,是故先示好。又碍于颜面,才硬扯那么一个不伦不类的理由,是为讨好君父啊。梁公之礼,孩儿不敢受,当入国库。”他叩头。
随着谢涵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齐公目中自得渐盛,面色一点点变好了,哪怕是瞧着对方那张脸也没让他觉得那么厌烦了。
鲁姬也是一笑,“君上,三公子不愧是众人交口称誉的,果然聪慧,寻常人想不到的他都能想到。”
齐公面色瞬间一变,寻常人没想到他不屑道:“不务正业,欺世盗名,尽思魑魅魍魉,生性奸滑狡诈,何足道哉!休要再在寡人面前耍你那些小伎俩,去太庙反省!”
谢涵垂下眼睑,长而密的睫羽覆下,让人看不清他眼底的情绪,“是。”
楚楚似是防止齐公再动手,一直挡在谢涵一边,闻言五指猛地攥紧,她自知论心计城府是拍马也及不上自己儿子的,所以听话一直忍着不说。可是现在还没让人看伤呢,就要去太庙?
“涵没来得及阻拦谢浇,已经跪过,说他械斗,君上也已经打断了他的骨头,与梁使勾结,更是没影的事,现在罚人去太庙,总该给个理由罢!”她踏前一步,逼视齐公。
楚楚出身勇武剽悍的楚国,而齐人素文雅弱武,齐公更自诩温文,在楚楚圆睁凤眸下,一时竟显气弱,他退后半步,才反应回来自己做了什么,不由恼羞,“什么样的娘有什么样的儿子,你的好儿子言行不检,寡人理当责罚。”
“不检?臣妾不敏,敢问君上是何言何行不检?”楚楚凤眸怒气一闪而过,又朝前踏一步,声音拔高。
这回,谢涵也没有阻拦,因为言行不检,绝对是个极不好的名声。
齐公禁不住楚楚灼灼目光,撇开头反复过滤一遍谢涵刚刚言行,竟发现对方一言一行皆是公谨有礼地可怕。
“念他有伤,寡人便收回成命,也给你们留点颜面不明说了,你好好自我反省反省。”他最后一句是对谢涵说的,甩袖一哼。
这责罚不了了之,待众人离开后,谢漪目中恨声道:“竟然又让谢涵这么躲过去了。”
鲁姬浅浅一笑,“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楚楚如此跋扈,只会让君上对她越发厌弃,连带着对谢涵也会愈加不喜,只要君心不再,他躲得了初一,还能躲得过十五么?”
谢漪吐出口气,“我知道,只是不甘心。我今天分明是获得线报,去抓他私会梁使的把柄的,没成想他如此狡猾先做了准备,这次谢浇会发狂也一定在他算计之下,此仇不报,我誓不为人啊”他一捶床板,不想牵动伤处,顿时痛吟一声。
鲁姬立刻握住对方的手轻揉,一嗔,“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如此毛躁。和谢涵比,单心性这一点,你就逊他远矣!”
“”谢漪不服,“母亲你别每次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他那种温吞没胆的样子,我根本不屑去比嘶”他怒吼不过一声,又呲牙咧嘴。
鲁姬心疼儿子,到底忍着教育下次再说,摸了摸人眉眼,“纵谢涵有千好万好,只容貌这一点,就输你十万八千里。”
谢漪一愣,摸了摸脸,“母亲,我长得有这么好?”
“你马上也要十五了,有些事母亲也要告诉你了。”鲁姬爱怜地摸着谢漪眉眼,“第一,不要违逆你君父,别看他宠你我,他最爱的始终是他自己。”
“第二,你也应该发现了,君上在针对谢涵。如同君上宠你,一因我之故,更重要的是因你容貌酷似他一般,君上针对谢涵,一因楚楚之故,更重要的是他容貌有几分肖似先君。”
“祖父?”谢漪疑目。
鲁姬点了点头,“你可能不知道,先君对还是太子的君上一直不满动辄呵斥,致使君上对先君既怕又恨、深有阴影。”
谢漪恍然,嘴角忽掠起一抹冰凉的笑,“母亲,这点倒是可以好好利用。”
“不错。”鲁姬又道:“第三,你马上就到可参政的年龄了。狐相有一女名曰狐葇,温婉可人,比你小几个月,我打算请君上为你二人先定下婚约,你现在就多去相府做出个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的样子叫我好开口,如此,你在朝中就有人帮衬了。”
谢漪目光一亮,“狐相?那真是太好了。”
“到时,你到朝上一定要努力做几件实事出来。当然,迎合君上的心意,才是最重要的。”
“嗯!”谢漪点头。
最后,鲁姬一蹙眉,“对了,你之前说的那个什么陈”
“陈璀!”一说到陈璀,谢漪便赞不绝口,“母亲,你不知道,陈璀简直旷世奇才,他之于我,实在是景公的管子、君父的狐相啊”
另一边,楚楚说什么也不肯放谢涵回自己殿内,定要亲眼看太医诊治了。
“唉,三公子这骨头还没长好,又断了。还好公子年轻,否则必得留下病根。”老太医一阵叹气,按了按谢涵肿得老高的小臂,好一会儿才把人错位的臂骨给掰正回来,贴上膏药。
小孩子,睡得早,有事楚楚也不会和他说,导致第二天从楚楚侍婢那儿听到点话的谢沁整个人都不好了,咚咚咚就朝谢涵这儿跑来。
顶着豆丁一脸看小白菜的表情,谢涵头皮发麻,“怎么了,没去上课?”
“哥哥,痛不痛?”谢沁点起脚尖对着谢涵的手呼呼。
谢涵把脸撇到一边,好痒好想笑,笑出声豆丁会不会哭?算了,忍住。他一挥手,把殿内众人都退了出去。
四周没有了人,谢沁瞅着谢涵还偏白的脸扁了扁嘴,“哥哥,齐公真是太坏了。”
谢涵霍然回头,目光一厉,“齐公?谁教你这么说的?”
“没有人。”谢沁撇撇嘴,“他就差来一句漪乃寡人第一子也了,我当然要这么叫他了。”
谢涵以为对方被楚楚影响了,叹了口气,“他是齐国的君,是你的父,你要尊他,敬他。知道吗?”
谢沁一口气堵嗓子眼,对,就是这样,可怕的愚忠愚孝,所以他一定要给对方洗洗脑,“哥哥,昨天太傅教了几句话:君之视臣如手足则臣视君如腹心君之视臣如犬马则臣视君如国人君之视臣如土芥则臣视君如寇仇。什么意思啊,我不懂。”他眨巴着大眼睛。
谢涵顿了顿,盯着谢沁看了好一会儿,看得豆丁心里毛毛的。
“你是长大了。”良久,谢涵欣慰地点了点头,“既然长大了,就要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去把忠孝抄一百遍。”
谢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