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涵面上看似平静,实则心里已倒吸了口凉气,拾夏找他们麻烦也不是一天两天了,现在突然抓他们比试之罪,虽然奇怪,但也没多想。却没想到对方居然是要来阴的。
如果这二十军棍下去,反正拾氏、须氏交恶既定,再添一桩人命也不过如此了,但对他就不一样了须旭若因此而死,不只拾、须关系会更差,他和须氏尚可的关系更会陡然恶化。尤其是,只二十军棍,怎么会死呢,肯定是之前就受了内伤啊,之前须旭不正在和他比试么?
拾夏面色勃然变,“你休要信口雌黄、胡言乱语!”
“是啊,拾将军怎么可能如此!”原本在场对拾夏也颇有微词的久、拾氏子弟一听谢涵的话,立刻开口维护。
“你怎么样,没事罢?”须旭趁着变故间压着他的人手微松而挣脱出来,弹到谢涵面前紧张地看人。
“无妨。”谢涵低语完,便对拾夏冷冷道:“我信口雌黄,那我的胳膊莫非是纸糊的?”
刚刚那骨头断裂声谁都听到了,一般木棍怎么可能随便一接就折了小臂骨?
“还愣着干什么?”拾夏不理会谢涵,大喝一声,指着须旭,“还不把人押回来?”
“慢”须袭从人群中走出来,“袭请验军棍!”
“放肆!”拾夏方寸已乱,竟想亲自来抓须旭。
“拾将军不是做贼心虚罢!”虞昭师往后瞥一眼走过来的两道人影,安心地开口嚷嚷起来,也算卖须氏一个人情。
下一瞬,后方之人已过了来,“拾兄今天怎么这么大的火气?”
听到这把一团和气的声音,须袭、须旭、谢涵皆松了一口气。人群中让开一条道,两个和拾夏一般年纪的中年男子走了进来。
至此时,拾夏不想放手,也只得放手。来人正是上军下将虞旬父、下军下将虞林。
“将士不守军法,本将依法行事而已。”拾夏一把把木棍扔进一旁湖里,那木棍便直直沉了下去。
谢涵给须袭使了个眼色,须袭会意,朝后做了个手势。立刻有人大喊起来,“哎呀,拾将军扔的棍子在水里怎么没浮起来,反而掉下去了。”说着,他一个箭步上前跳入湖中,不一会儿抱着根木棍上来了。
拾夏面色难看,他原想毁尸灭迹,不想竟是自卖了一个破绽。
虞旬父笑笑,“不愧是拾兄的军棍,果然稀罕,还是留着给大将军回来瞧瞧罢。”
他虽为须氏一党,却也不想太得罪拾氏,于是拒绝亲自检验定罪。
拾夏一侧头,强调道:“本将依法行事而已。难道虞将军觉得营内私斗可以放任不管?”
这个还真不好说。
一看两虞可能要和稀泥,谢涵一头侧在须袭耳边,“以前还有谁也私斗过的?”
须袭眼睛一亮,“多的很。”
“久氏应该有的罢。”谢涵又问。
“久氏?不是拾氏?”须袭讶然,转而反应回来,与对方心照不宣地一笑。
“你们在说什么?”须旭脑袋挤过来,须袭并不理会他,上前一步大声道:“拾将军执法如山、所言甚是,乱法者当罚!今日下午须旭还有上午久别离、久涯,昨日久颜、久江、久某嚣拾将军可一个也不能放过啊!”
“今天早上是拾完硬拉着我比试的!”
“昨天拾英也上演武台了。”
一听须袭的话,久氏子弟情急之下纷纷出声拉人下水,最后最后当然只能不了了之了。
法不责众。
但这四个字,是谢涵最不喜欢的词之一。如果只因法不责众便不执法,那以后犯法者只要多拉几个同盟岂非即可?
忽然,他倚在马车车壁上的身体一紧,紧接着立刻正襟危坐低眉思忖起来,越思忖眉头便皱得越紧。
军营之中从来只有军法,没有宽宥二字。
这句话,可不像是拾夏会说出来的,更像是专程针对他设计的一句话。
因为习惯,所以他从未视演武台比试有违军法,于是乍一听到这句话他会震撼惊诧转而惭愧自责也就一时不及应对拾夏的伎俩,否则他一定能在更早阻止对方落棍。如果他没有阻止,那么
与其说这是想打击须氏,不如说是在针对他。但谁会这么清楚他想拔高律法的心理?
迄今,齐国朝堂内,他也只在昨天对须贾表现过这一看法,但绝不可能是对方啊。
那只有一个可能有极善洞悉人心者在与他交谈中套了他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