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白面微须、气度沉稳的中年人目光掠向谢涵手中镶满宝石的璀璨长剑,“那把剑对他来说太短了,他不懂得用剑,那把剑太华丽了,不是用来战斗而是用来观赏的,他不懂剑。”
说话的人正是行馆馆主会诛。
他的话,自然不是等闲,传到众人耳里,他们连忙去观察谢涵的剑,果然华美有余,实用不足。
等谢涵下去换上一身劲装上场后,便发现场内、台上不少人瞧他的目光不对。
他疑惑了一会儿,未果,便继续前行。
便见一边立着个捧剑仆人,见到他立刻上前道:“我家家主新得一把宝剑,正想找个时间让它亮相众人眼前,如今恰逢其时,还请齐太子殿下行个方便。”
谢涵不知面前人口中的“我家家主”是哪个,但他下意识抬头看去,果见北席上那绛领黑袍之人朝他微微一笑,晗首致意。
这位沈氏家主未免太会说话了些,他身上这把剑的确装饰作用多于实用,而那厌阳天手中却是把削铁如泥的宝剑……
谢涵玩味一笑,左手执起那把剑,拔剑出鞘。
只见一团寒光绽放而出,宛如冬夜明月破云而来,剑身隐见细密的菱形暗纹,剑脊处用错金法嵌了一排星宿图案。宝剑全长有四尺三寸,所谓一寸长一寸强,而剑刃如断崖般崇高陡直,锋囗的夹角长而锐。
谢涵眼睛陡然一亮,挥剑在两个武士合举的一把长剑上劈去试剑,手下行云流水般没有一丝停滞,剑身、阳光浑然一体像清水漫过池塘,底下那把剑却已“铛”一声应声而断。
周围人等均发出赞叹,不曾想到它竟如此削铁如泥。
这把剑的光华有他镶金饰剑的亮度,却比他那剑锋利趁手多了,谢涵会心一笑,好心情地收剑扬声道:“好剑。敢问其名?”
“此剑名为‘深壑’,乃勇者无双之剑,八十八炼钢,欧冶子大师倾心所铸,想必不会辱没齐太子殿下。”
高手出招,自一个起势便可看出,从刚刚谢涵试剑的姿态,便知对方有着不逊于他容色的剑术,沈澜之一扫原先的淡淡兴味与漫不经心,上身微微前倾,认真答道。
一时响声更作。
欧冶子乃百多年前的铸剑大师,技艺登峰造极,如今有名的几把宝剑“昊均”、“九星赤渊”、“太一”均出自他手。而沈家已逝的主母便是欧冶子后人,欧家上一辈的大小姐,他说这是深壑,自然无人质疑。
咚咚咚,鼓已擂起,二人皆摆开阵势,厌阳天依然用的是左手剑,当先发难而来。
谢涵错一步避开,忽“锃”一声收剑入鞘,满堂愕然,连厌阳天都有片刻停顿,他却施施然道:“阁下之前已两番对战,无论如何孤胜之不武,便先让阁下三十招。”
厌阳天对叶猛用了七招,对汪洋用了二十三招,合起来正是三十招。
随着他话音落下,满堂哗然,一时甚至不敢置信,“他是认真的吗?”
“表哥,这个齐太子真是太目中无人了,早知道就不同意你把剑借人了。”欧兰雅捶着沈澜之膝盖撅嘴道。
他们已然如此,何况在场中的厌阳天,他向来崖岸自高的脸面忽青忽白,但已然动手就没有中途断的理,只能加大攻势。就像叶猛被激怒那时一样,他心头亦是一股前所未有的怒火。
谢涵非力量大者,他亦是主攻灵巧的,但他的敏捷与柔韧在厌阳天左手剑之上,故一路斗猫走狗般溜着人,仿佛每次对方就要取胜,等落剑时才发现空了。
谢涵特意挑了一件轻薄的白衣,左肩的伤口在高速运动下渗出血迹。
厌阳天脸色一沉,才知晓之前谢浇说的话不是托词。虽是另有目的,可如此仍是胜之不武。故他原本该换左手剑了,此时却止了转换,仍用右手剑追击。
一个溜人走,等着到三十招,另一个也等着到三十招换手。
所幸二人都是武功高超者,坐台看客依然兴浓。
直到——三十招到了。
厌阳天猛地跃起,长剑在半空转换,跃入左手,仿佛携山岳之力直直劈下。
却“铛――”的一声巨响,定睛看时,剑刃之下,哪里还有谢涵,只有一根二人合抱的铜柱。厌阳天一剑劈在柱上,力量反弹,震的虎口崩裂,顿时鲜血直流。
“阁下受伤了,未免不公,要否先包扎一番再继续?”谢涵在长剑旁开一尺,假惺惺道。
“不必。”厌阳天又岂能受这种羞辱,“再来。”
然而他伤了手,使出的大开大合之招威势便不如之前了,显得谢涵身轻如燕。
又过十五招,厌阳天突然换了右手,使出那一手精妙非常的轻灵剑法,转换没有一丝停顿。
骤然变化,自然叫人一时转变不及,谢涵身形微有迟滞,正是这时,厌阳天剑随人至。
“住手!”沈澜之惊叫出声,震几而起,不少梁国高层亦出言阻止,“厌阳天,住手!再不住手,情同叛逆!”
他竟是要像先两次一样挑断对手手筋。
这是疯了吗?他知不知道在他剑下的那个人是谁。
厌阳天却似打红了眼,完全听不到这制止之语,冲势一顿不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