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哥哥是记得的,他一直知道的,她喜欢的是桂花糕,不是莲花酥。
她挣扎着起身,江颀风扶了扶。
“好香。”她憋回眼泪,接过桂花糕狼吞虎咽。
“让你受委屈了。”
“没事。”她笑了笑,“哥哥不是来救我了吗?”
他淡淡笑了,想起什么似的,问道:“临安王对你的身份起疑了吗?”
江雀月一顿,看着他清澈的眼神,最终撇过头去,摇了摇头。
她不想对他撒谎,可这件事上,她必须隐瞒。
无论怎样,哥哥还是将江家放在第一位的。她明白的,也没什么可指摘的。
“雀月。”江颀风并没有疑心她的闪躲是为了什么,只是嘱咐道:“皇帝病危,宜安王和临安王为了皇位势必会有一争,三大世家一定会被推到风口浪尖。我和灵云既是江家人,也是宋家儿女,早已躲不过这些纷争。但你不同,雀月。既无人知晓你的身份,这些纷争自然也与你无关,我不希望你被卷进这些事里,你明白吗?”
他向来如此,所以欺瞒她娘亲的身份,所以和父亲一同隐藏她的存在,以为这样就能将她永远困在那简单无忧的世界里。
但她江雀月从来不是他以为的那个样子,她没那么天真无邪,没那么懵懂无知。
父亲的厌恶和宋红菱的排斥早早就让她学会了察言观色。都是假象,他所以为的那个单纯无辜的妹妹,只是他的想象。
“可是,”江雀月昂起头来,倔强道:“即便这代价是要我一辈子都浑浑噩噩地躲在这间屋子里吗?”
这样苟活又有什么意思?况且,江家是什么地方,江河是什么人,她真的能一辈子平平安安待在这吗?
夜色黯淡,没有一丝风的闷热卧房里连空气都是闭塞浑浊的。
江颀风终于低下头来,轻声说:“这样不好吗?”
像是在问雀月,又像是在问自己。
他又何尝不知道答案,只是私心却想让他把雀月隔绝在一个与世无争的地方,哪怕是这么一间小小牢笼。起码……不要看见那些龌龊,不要触碰那些龃龉。
“我不愿这样活。”江雀月闷闷地说完这句话,便将自己躲进了被子里,不再说话。
江颀风沉默着在床边坐了许久,才缓缓站起身来替她放下了床幔,一言不发地离开了。
雀月,我又何尝想让你这样活。
如果可以,我宁愿你从没有回到江家。或许如父亲所说,当初,你若是个死胎,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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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无一人的房间里,江雀月终于从闷热的被子里钻出来,看了看床头的桂花糕,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夜很寂静,兴许是昏迷太久,她竟一丝困意也没有,赤着脚起身从梳妆台里摸出了一个香囊,打开来,里头是一缕头发系着一张红笺。
六年前,娘亲的身体已经快要坚持不住了,却还不远万里带着她去了兰若寺,为她求了个签。
“借此东风往高处,云端之上有天光。”
娘亲并不是信命的人,但她那时病入膏肓,往后雀月将再无人可以依靠,唯一能寻求庇护的只有神明。
得了此签她如释重负,将雀月抱在怀中,喃喃喊着她的名字。
娘亲临终前剪下了自己的一缕头发,在那红笺的背面写下了他们一家三口的生辰八字,用头发系好了,放在了一个香囊里交给了雀月。
“大师说,这样子,我们一家三口就会生生世世都在一起了。”
娘亲是个知书达理之人,诗词歌赋、孔孟之书、军术兵法无一不知。临到终了,竟那样迷信。
雀月便笑话她,笑着笑着便哭了,一面埋怨她神神叨叨,一面却将香囊小心收好,期盼着娘亲得偿所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