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知秋。”她看着沈从,一字一顿地说。
果不其然,他的眼里露出惊异的神色,随即又是早知如此的释然和不该如此的痛苦夹杂。他的眉头蹙了起来,好像有什么隐忍的痛楚克制在跳动的眉心之下。
“你知道我的母亲是南国的荣华夫人夏一叶吗?”他说。
江雀月点了点头,突然又想到什么似的,愕然道:“夏……一叶?”
一叶,知秋。
难道……难道?
沈从静静看向江雀月,轻声说道:“十六年前南北两国大战,北国江河为前锋,南国荀羿为统帅,大战数月,最终南国险胜,班师回朝。我母亲有一位同父异母的妹妹,就是那时在军中失了散,至今未归。”声音渐渐低了,“她的名字,便唤做夏知秋。”
江雀月蓦地僵住了,“你是说,我娘亲,是荣华夫人的妹妹,她是南国人?”
“是。”他犹豫了很久,才靠她近了些,眼里流露出深深的痛楚,缓声说:“南国统帅荀羿,是她的夫婿。”
江雀月一个踉跄。
母亲临终前不断念叨的名字,荀羿……荀羿……
风声呼啸着卷起地上散落的竹叶,萧瑟的夜色四处逃窜着。
“可是……不可能,明明父亲才是……”江雀月不可置信地摇了摇头,“是不是同名之人?你说的那个夏知秋,或许根本不是我娘亲……”
沈从靠近了她些,目光渐渐下移,变得柔软而悲痛,他缓缓伸手抚上她脖子上挂着的项链,“这是那年,姑姑去战场之前,母亲赠她的礼物。”
他从衣领里掏出自己的项链来,握在手里轻轻晃了晃,冰冷的玉在夜色下染上几分冷清的翠色。
一模一样的两块玉。
他的手在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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噌一声,江雀月心里好像有根弦断了。
她踉跄着往后退了些,大脑一片空白,他说什么……若说娘亲是荀羿的妻子……那为何,为何又会与父亲生下她……
“父亲告诉我,娘亲她,是烟花之地的人……”她竟抱有一丝期盼,父亲所言不虚。
沈从垂下头咬了咬牙,“江河……!他作出这等禽兽不如的事,却还敢这样诋毁姑姑。”他握紧了拳头,“他怎么敢。”
晚风呜咽着,他的声音越说越小,江雀月的心就在这剧烈的起伏中渐渐凉了。
两国交战之际,娘亲明明是南国统帅的妻子,却为何会怀了北国将军的孩子,随他回了北国,再不曾和家人联系,从此音信全无……
十六年前的南北大战,十六年前……再过不多日,她便满十五周岁了……
江雀月跌坐在地,她好像明白了,若果真如此……她颤抖道:“所以,娘亲当初……是被父亲掳来了北国,然后……才生下了我。”
并非所愿,却没有退路,所以被迫和南国夏家断了联系。因为太不光彩,所以父亲才编排出这样多的借口和理由。
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
原来自己所敬仰畏惧的父亲,竟是母亲悲惨人生的始作俑者,他竟是这样卑劣的人……
怪不得……怪不得。
太多的事情瞬间得到了解释和回答。
月色凉凉,江雀月愣愣地跌坐在地上,干枯的竹叶被颤抖的手按碎,发出突兀破碎的声音。
沈从沉默着蹲了下来,伸出冰凉的手替她擦去了不知何时已满面的眼泪,轻声说:“昨日见你,便觉得你与她很像。”
那双柳黛眉,和姑姑一样,似蹙非蹙,总像藏着什么愁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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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雀月终于忍不住,扑坐在地上号啕大哭。
过往这十五年的事情终于在这个假设下都有了解释,原来如此……
为什么父亲不肯娶娘亲进门,始终不曾给她个名分,原来不是因为她是烟花之地的女子,而是因为他根本不敢也不能娶。
为什么父亲不让世人知晓她的存在,原来她竟是这样罪孽的产物。他惧怕着,总有一天往事会东窗事发,届时,他惹的祸将会是南北两国的祸端。
原来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