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间弥漫的食物香气更甚,苏蕴娇托着腮坐在地笼旁,漆黑的墨发自然垂落在肩膀两侧,衬得她的肤色亮白如雪,“烤红薯啊。”她朝池煊微笑,露出一口整齐牙齿,“就快熟了,殿下要不要吃一个?”
“你!”池煊又惊又气,一时语噎,半晌才道:“居然随身带着红薯!”
什么人出门会带红薯啊!
苏蕴娇拍了拍腰间挎着的盛夏荷塘小挎包,仍托着腮,云淡风轻道:“阿娘给我做的,上头的荷花也是她一针一线绣成的,如何,可是栩栩如生?”
池煊看了眼苏蕴娇腰间的挎包。唔,刚才她进门时穿着斗篷,挎包盖在斗篷下,他没看到,此刻她脱了斗篷才露出来。
“殿下别看这个挎包不大,其实可能装东西了。”苏蕴娇直起腰,将挎包头尾调转,从里面倒出许多杂七杂八的东西,“不止红薯,这包里还有不少东西。啊,”不知倒出了什么,苏蕴娇欢欢喜喜地把那样东西择出来,驾轻就熟地丢到地笼的罩子上,“居然还有颗板栗,这个也可以放在火上烤着吃,软软的香香的,比红薯还美味。”
池煊特意放下宽大的衣袖,这样一来,他在用力握拳忍耐时,苏蕴娇就不会看到了。
他别过头不看苏蕴娇,只伸出一根指头对准门口,嗓音冷淡得像是要喷出冰碴,“出去。”
苏蕴娇稳坐藤椅,动也不动,“殿下该不会是想独吞这两个小红薯罢。”她将“厚脸皮”三字运用得炉火纯青,“烤了许久呢,就快熟了,民女现在可舍不得走。”
池煊的语气愈发冰冷,“带着你的烤红薯一起出去。”
苏蕴娇动了下身子,屁股终于抬离藤椅,却不是要出去,而是怕红薯烤糊了,起身翻动翻动,“熟了。”她无视池煊冰冷的眼神,喜滋滋地拿下热气腾腾的烤红薯,十分大方地递给池煊一个,“现下正是两不沾的点儿,殿下应该饿了罢,这里有两个红薯,分您一个吃。”
池煊仍别过头不看她,苏蕴娇悻悻缩回手,识趣道:“殿下再忍耐片刻,烤红薯需得趁热吃,民女吃完便走。”
池煊总觉得这话似曾相识,适才他放苏蕴娇进屋时,她是不是也这样说来着?
罢了,再忍她片刻。
池煊靠在离苏蕴娇几步远的柱子旁,双手环抱着,冷冷看她啃红薯,“你怎敢随意在孤的房间里炙烤食物。”他问苏蕴娇,“你不怕孤生气?”
红薯刚烤熟,烫得很。这要是在自己家里,苏蕴娇早就被烫得龇牙咧嘴满屋子乱窜了。在太子殿下这儿,她就算嘴里烫吐露皮了,也得装作淡然自若。
“自然害怕,”苏蕴娇从口中哈出热气,“不过,外头的民众都说太子殿下是好人。民女想,太子殿下既然是好人,那定然不会因这些小事生气。”
池煊睨她,“别给孤戴高帽,也别拍马屁。”
苏蕴娇柔柔一笑,“殿下刚正不阿,民女就算想拍马屁,也拍不到点子上啊。说的都是实话罢了。”
池煊和苏蕴娇上辈子见面的次数不多,偶尔相见,也都是依着礼数参拜,几乎没闲聊过。池煊倒不知道苏蕴娇嘴巴这么甜。
池煊又忍耐了一会儿,等苏蕴娇吃完红薯,再吃完那颗后烤的板栗,他隔着柱子递给她一记催促眼神,“吃饱了罢?暖和了罢?可以走了罢?”
苏蕴娇从那斜挎包里扯出条手帕,姿态做作地擦拭一圈嘴唇,她弯下腰去捂脚腕,“哎哟,歇过来了才觉得脚脖子疼,怕是扭着了。”
她露出忧愁表情,“外头下着雨,民女的脚脖子又扭着了。灵华寺距离国公府还挺远的,民女该怎么回去呢。”
重活一世,池煊怼人的本事已修炼得炉火纯青,他给苏蕴娇出了个馊主意,“有方便法子。灵华寺山脚下有条小溪,连着国公府前头的织玉河,苏姑娘可以找条小船,顺着小溪一路漂回去。如此便无需用脚走路了。”
苏蕴娇被池煊气笑了,“哈哈哈,殿下真有意思。”
这和上次让她找块板子滑回国公府有什么区别。
池煊能娶两位良娣,得多亏他出身好,若是他出生在寻常百姓家,估摸得打光棍到老。
苏蕴娇的厚脸皮到底没赛过池煊那张冰块脸,她这边刚吃完烤红薯,那边池煊便提起她挂在架子上的斗篷,连着阿娘给她缝制的小挎包一道打包送出来,差使敬忠送她下山。
在太子殿下的房中看到苏家大姑娘时,敬忠怔了好一会儿才平复心头的惊讶。惊讶过后,他不禁又有些佩服苏家大姑娘。
竟能从东宫一直找到灵华寺来,横跨大半个长安城,苏家大姑娘果真厉害,不去刑部查案子都屈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