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饭吃到一半,苏蕴娇去逗持之玩。看到持之手腕上的镯子和脖子上的长命锁,她温声对苏余氏道:“大嫂,持之脖子上的长命锁是太子送的,便一直带着罢,以示对太子的敬重。至于我赠他的这对金镯子,太重了,不必每日戴着,放房间里收着便好。”
苏余氏闺名余婉柔,人如其名,说话温温柔柔的,“大妹妹送的镯子和二妹妹送的玉佩一样漂亮。”她微笑道:“暂且戴着罢,持之现在小,觉察不到重量,等他大了再取下来。”
余婉柔很有长嫂的风度,说话做事一碗水端平,顾及每个人的面子。
苏锦华饭量小,别人才吃到一半,她已经吃饱了。搁下碗筷,她瞥一眼持之手腕上的金镯子,状似无心地对苏蕴娇道:“长姐居然给持之备了两份礼呢。那日我问你,你说只送些小玩意,原来是逗我玩儿的。”
幸而她之前想着压苏蕴娇一头,给持之准备的礼足够厚重,不若持之外祖家人可能会在背后议论,道她这个二姑姑没大姑姑大气。
苏锦华心气儿高,在任何地方,她都不愿被苏蕴娇比下去。
苏蕴娇伸手去捏持之肉乎乎的脸颊,脸上带着笑道:“二妹妹听岔了罢?我记得那日说的是‘或许还有旁的东西,但最主要的是这些小玩意’。”
苏锦华亦笑,“唔,那真是我听岔了。”
持之的脸蛋都快被苏蕴娇捏变形了,怕再捏下去持之会烦躁哭闹,苏蕴娇收回“魔爪”,慢慢悠悠端起面前的粥碗,“对了,锦华不提我都忘了一茬事。”柳叶弯眉轻轻动了两下,她拿银汤匙刮起勺白粥,轻飘飘抛出一个问题,“昨儿个持之周岁拈周,台上怎会出现牛乳糖?”
田姨娘端碗的动作有刹那停顿。
昨天闹闹哄哄的,她还以为没人会记得这事儿,苏蕴娇没心没肺的,怎么想起来提这件事了。
苏蕴娇定睛望向田姨娘,“田姨娘,持之的周岁宴是您负责准备的,按理说您做事该稳妥才是,怎的昨日会出现那种情况呢?”她自嘲道:“幸而我脸皮够厚,及时夺下了那罐牛乳糖,换成了玉如意。不然不晓得往后长安城里的人如何议论咱们国公府的嫡长孙。”
田姨娘有所准备。她放下手里的东西,掏出帕子擦擦嘴,镇定自如道:“我昨夜回去问了。持之拈周的东西都是从前院拿过去的,当时桌子上有两个一模一样的罐子,一个里头装的是持之没吃完的牛乳糖,另一个空罐子里装的是辣酱,下人拿东西去风月厅时没仔细检查,混淆了。”
这个解释倒也说得过去。苏蕴娇盯住田姨娘,追问她,“哪个下人?”
田姨娘还没发话,在饭桌旁伺候的李婆子突然跪倒在地,俯首道:“请国公爷和夫人恕罪。”
苏蕴娇挑了挑眉毛——看来是提前商量过了,站出来顶罪的速度倒挺快。
苏蕴娇讨厌李婆子,不管是这辈子还是上辈子。
她记事的年纪比一般孩子早,小时候李婆子欺负她岁数小,话说不利索,曾趁着阿娘不注意偷偷掐过她好多次。阿娘在场时,李婆子表现得忠厚老实,对她与苏锦华一视同仁,吃的玩的用的都对半分,只要阿娘不在,她立马暴露真面目,有时还会把她的那份抢去给苏锦华。
偏生这婆子会伪装,苏蕴娇试图告过她的状,但阿爹与阿娘都不信,都说她年纪小记错了,李婆子是忠厚老实人,不可能做出这些事。
仆人忠于主子是应该的,为了主子好耍点小手段也是应该的,但欺负不懂事的小孩子可就太没品、太不应该了。
上辈子苏蕴娇碍于苏锦华的面子,没下狠心治李婆子,这辈子她可不会再心善了。
“李婆也是府里的老人儿了,此番做事竟如此不稳当。”苏蕴娇拨弄着碗里的白粥,眼睛似抬非抬,“您是二姨娘的家生奴,从田府陪嫁来的,身份不同于普通的奴才。若是因此事罚你,你面子上说不过去;若是不罚,又有可能让府中下人有样学样,觉得反正做错事也没惩罚,往后做起事更加不小心。”她为难皱眉,“到底是罚还是不罚呢?”
李婆子是伶俐人,她偷偷瞥田姨娘一眼,接着跪地不起,“那装牛乳糖和装辣酱的罐子一模一样,老奴一时没看清,竟拿错了。一把年纪了做事还如此不仔细,是该罚。”她伏地叩首,看似诚恳道:“请国公爷和夫人责罚。”
苏锦华向来以柔善一面示人,她怜悯望向跪地的李婆,表情颇为不忍,“阿爹,大娘。”她为李婆说情,“李婆这次做事是不稳当,但说到底也没造成甚不可挽回的后果,还望您二位念在李婆照料孩儿多年的份儿上,从轻处置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