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竺惊得下巴都快掉下来了,立刻冲上前打算按住江小白,张君雅却将右手一抬,生生把她拦住。而此时的甄楠虽看似毫无动作,手中却已暗暗扣住一枚铜钱,随时准备朝江小白头上招呼。
只听江小白又迷迷糊糊开了口:“雅儿,你为何如此狠心……”
永竺见江小白将张君雅手腕越握越紧,急得都快哭了出来,心里已将这大胆登徒子骂了千百遍,偏偏长公主依旧稳如泰山地坐着,脸上若有所思,不知在想什么。
江小白一边轻唤着“雅儿”,一边用手指在张君雅腕上不住摩挲。也不知是不是手中握着的人皮肤太过光滑柔嫩,她竟渐渐从睡梦中苏醒过来。她一边咂着嘴,一边抬起右手揉了揉眼睛,便要坐起身子。
这时,站在门边的甄楠忽然右手一抬,一枚铜钱飞出,正中江小白额间。可怜江小白眼睛还没完全睁开,便立刻被击晕,昏倒在床上。永竺终于松了口气,上前来掰开江小白的手,又扶起张君雅,将她拉离床边。
张君雅视线在江小白脸上停留了许久,才转身问道:“她多久会醒来?”
“少说两个时辰。”甄楠答道。
张君雅点点头:“足够了。”
永竺点起了灯,张君雅便将这间卧房细细打量了一遍,最后走到摆放着妆奁的桌边。桌面上恰好摆放着一样东西,颇有些眼熟,正是一支丝金钿花。
张君雅拿起来仔细瞧了瞧,果然与永竺带回来的那支是成对的。这钿花倒也不算什么名贵的东西,但显然是找工匠定制而成,恐怕再找不到与之相同的款式。
永竺见了张君雅手中的丝金钿花,愤然道:“果然是她!这些坏事果然都是江小白一个人干的!殿下,快把她抓回去吧!”
张君雅未置可否,轻轻放下钿花,转身走出了卧房。
甄楠解下蒙眼的黑布,与永竺交换了眼神,两人都无奈地耸耸肩,只能跟着张君雅进了西侧的书房。
书房与卧房一般大小,屋里的灯被点亮后,张君雅环视四周,只见书案上整齐摆放着文房四宝、几张还未着墨的稿纸,案旁纸架上堆放着几卷和那日所见大同小异的字幅,背靠西北两面墙的书架上都摆满了书,一眼望去让人误以为进了馆学书库。
永竺将磨得发亮的檀木椅仔细擦拭干净,张君雅却被墙边的书架吸引住,看得目不转睛。那书架上被书塞得满满当当,几乎没有空隙。除了读书人必读的历代典籍之外,另有许多十分偏门的书。
江枣儿曾说过,江小白喜欢逛书摊,尤其喜欢淘些稀奇古怪的书。张君雅原以为是些神异志怪一类的杂书,却没想到,此人的喜好颇有些特别。架上的藏书至少有一半涉及粮谷农耕、水利灌溉,乃至国本民生大计,即便是户部官员的家中也未必如此丰富齐全。
江家虽是粮食贡户,但真正下地干活的大都是雇佣的佃农,张君雅没料到江小白竟真会对农耕生产感兴趣,着实少见。她忍不住从架上抽了几本书出来,细细翻看。
不多时,甄楠从屋角拖了一只竹筐过来,对张君雅说道:“殿下,都在这了。”
张君雅转过身,便见甄楠递了一本薄薄的册子过来,正是那本名为《二十招教你赢得长公主欢心》的小册子。竹筐里还堆了几本,全是一模一样的抄本。
这些小册子多少有点瑕疵,有的订歪了,有的染了墨迹,也有的写错了字,看来这一筐都是废品,而其他成品应该都已经散出去了。甄楠还从屋里搜出来些同样纸质的零散稿纸,还有装订工具,眼下已经可以断定,这些册子就是由这间书房流出去的。
张君雅默然叹了口气,一刻钟之前,她还心存侥幸,希望昨日甄楠带回来的那本小册子只是江小白从别处得来,而眼下证据确凿,江小白实在是罪责难逃。
书房还有一道侧门,通往屋后的院子。张君雅朝那扇门看了一眼,问道:“后院有什么?”
甄楠答道:“后院种了些菜,没什么特别。”
张君雅缓步踱到书架前,对着架上琳琅满目的书册又来回扫了几遍,才开口道:“撤吧,把这屋子恢复原样。”
“撤?”甄楠以为自己听错了,“人不抓了?”
“不抓了。”张君雅说罢,转身走了出去。
永竺也是一脸困惑,与甄楠大眼瞪小眼,都说不出个所以然,但长公主面色不佳,二人不敢再多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