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朱琰是掌控欲很强的人他可以暂时容忍谢以云活着,但决不允许她能一直活着。
换句话说,他心底里还是想要谢以云死而谢以云很明白就像一柄锋利的刀架在脖子上她只能提心吊胆地祈祷刀不要落得太快。
长公主住所在紫烟宫的碧云轩,从正殿到碧云轩是不短的一条路朱琰站在门口往后一瞥忽然抬脚踹谢以云。
这一下不轻直接把谢以云踹倒在地,谢以云按着腹部的疼痛咬住嘴唇才没出声只听朱琰说:
“你见过狗用两条腿走路么?”
以云懂了朱琰看她哪哪都不爽找茬呢。
她缓缓趴下来,双手手肘着地膝盖着地这个视角里,她只能看到别人的衣摆和鞋尖,闻到地上因暴晒过后一股干燥的泥土味想抬头看朱琰的脸色去揣测他的心情,根本做不到。
朱琰迈开步伐,谢以云就赶紧跟上。
虽然隔着一层衣服,但关节在地上摩擦,而且要撑起自己的体重是十分消耗精力的事情。谢以云本来就体弱,胸膛心脏狂跳声和炎夏虫鸣混合在一起,使她耳膜躁动,每吸一口气都觉得心口一阵疼痛,她死死撑着。
好不容易到碧云轩,只是在爬过门槛时,一不留神,她的脚板抬得太低踢到门槛,整个人一失力,跌下来。
“呼,呼”一旦松开力气,谢以云整个身体就像要散架一样,再起不来。
她从微微睁开的眼睛缝隙里,看到朱琰居高临下地俯视她。
他低下头,脸上带着好玩的笑意,鼻尖那颗小小的红痣格外刺眼,让谢以云眼神一晃,差点没回过神来。
朱琰好像在自言自语:“这只狗体力不行。”
他抬起脚,踩在她脸上,踢了两下:“你要是起不来,就一辈子做狗,只能这样走路,只能吃骨头。”
谢以云脑海里像敲了一口洪亮的钟,她倒是没留意朱琰话里的恶意,反而是听出另外的意思她不会一辈子是狗,只要暂时满足长公主的兴致,她就能站起来,不用像现在这样走路。
谢以云头顶着朱琰的脚,撑起四肢。
朱琰笑了:“这才对嘛,不是起得来么。”
他跨出一步走进屋里,随手解开自己外裳丢在地上,只留下一身白色的中衣,那身衣料贴合着他的身体,露出少年柔韧精瘦的线条,再过几年,这副身体会更高、更壮,而那时候,也是他夺回属于自己一切的时候。
一到这里他完全放松下来,抹去长公主的嚣张跋扈,只剩下最真实的裹着尖刺一样的冷漠。
因朱琰必须隐瞒身份,碧云轩里除了扫撒、送食等维持日常的宫女,平时根本没有下人,他早就习惯了,自己坐下,倒了杯茶水,慢悠悠地抿着。
见谢以云趴在地上不动,朱琰心道果然是不男不女的东西,才爬这段路就累成这样,连个女子都不如,但也就是这样一个窝囊废阉人撞破他的身份,他居然还不能杀了他。
朱琰从鼻腔里“嗤”地笑一声,随手拿起桌上的糕点,丢到地上,说:“赏你的,吃吧。”
谢以云听到命令,不敢不动,她艰难地挪动身体,任由冷汗落到她眼睫里,再顺着眼角慢慢向下滑,都分不出手去擦汗。
临了终于碰到那块糕点,谢以云下意识伸手抓糕点,忽然一个茶杯砸在她手边,炸裂的碎片割伤了她的手背,刺痛让她从疲惫中醒神,只听朱琰说:“狗,会用手拿东西么?”
谢以云吓得低下头,怕自己回错,声若蚊蚋:“回殿下,不会。”
又一个茶杯狠狠砸到她头上,立刻额角破了口子,一道血渍从她额角缓缓落下,她疼得浑身都在颤抖,就听朱琰说:“再提醒你一次,狗不会说话,你明白了吗?”
细长的血液蜿蜒着流下,明明是温热的,但对谢以云来说,就像一条冰冷的毒蛇从衣领爬进她的身体,贴着她的皮肤,威胁她的性命,让她浑身起一层鸡皮疙瘩。
紧接着,还有茶杯丢在她手边,朱琰的声音暗含着威慑:“本殿在问你话,你是哑巴?”
无怪乎说人的潜能是能够被激发的,这么危急的关头,谢以云忽然知道该怎么做了,她张口叫到:“汪、汪汪汪汪。”
这次回答总算对了,谢以云听到朱琰爽朗的大笑,他好像在她学狗时,得到了极大的乐趣,很快,地上多了一块从上面丢下来的糕点。
朱琰:“够听话,赏你的,吃吧。”
谢以云低下头,随着她的动作,头上伤口的血液落在地上,和那糕点混合在一起,她不能用手,只能叼起糕点,忍着血腥味带来的恶心感,一小口一小口咬着。
她现在很怀念师父在的时候,真是不知道师父才走了一天,她就沦落到这个地步,要在这个人手底下讨生活。
可是她不想死。
如果只是装成狗就能活下来,那她貌不犹豫地学狗。
她已经厌倦这个乌烟瘴气的皇宫,从以前到现在,最想要的就是出宫,到时候她恢复女儿身,和所爱的人一起生活在一个小山屋里,自给自足,丰衣足食
她心里充斥着勇气,不管如何,她不能止步于这里。
混着血液的糕点再没有甜香,但谢以云还是硬生生吞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