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风之林,竹影摇曳。 轮椅上的青衣男子手持水瓢,温润的目光凝视庭院的仙草,洒下晨曦最好的露水,仙草一经浇灌,须臾间焕发勃勃生机,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昊苍啊,你还是那个样子。” 自昊苍武脉被废以来,每隔三日前来凛风旂根据地探望他是十三太子虞非的习惯,倚竹摇扇的少年一双美丽的丹凤眼含笑微眯着,鬓边苍白卷发内翻,头戴萤绿琉璃冠,一身清新淡雅的装扮,携扇的右手拇指戴着一个白玉扳指,他是天城中来去自如的逍遥客,他是连风也难以捕捉得到的少年。 风中的贵公子,天选阴阳扇主。 轻摇的扇面是龙飞凤舞的“两生阴阳”四字,虽不明其含义,这柄折扇看似名贵,自虞非修道之始便带在了身上,仿佛他生命的一部分。 昊苍并未回头,兀自打理着架上的仙草,说道:“这句话你已经说了二十五次了。” “是么?”虞非迈着懒散的步伐,来回走动,折扇一下一下地轻拍掌心,眼珠子一转,忽道:“昊苍你可知,天书阁那本《寰宇天览》被惊动了。” 昊苍闻言手中动作一滞,奇道:“何人有此天分,竟能惊动这本奇书?” 虞非眸中兴致正浓,笑道:“千年以来,除了今祝道人,便只有我能得到此书眷顾了,没想到百年前命星测出的天选第一,她居然有这个天分。” “是那个孩子。”昊苍想起当日云天之阶那名从天而降的红衣少女,心下了然,继续拨弄花草,“既如此,你该将其收于门下,若是落到其他势力手里,她的天分恐难能发挥。” 虞非无奈摇摇头,说道:“想是想,可是太麻烦啊,玄光那厮早在寻找师净寰,眼下师净寰回到天城他还未有动作,说不定正在等其他人出手。” 昊苍不动声色:“你怕与玄光起争端?” 虞非笑笑:“我怕的是红尘沾身啊。” “玄光喜与人争,他最擅长的便是狩猎,历经漫长等待,出其不意……如今玄光派坐大,被他盯上的人没有一个善终。” 虞非凝望昊苍几分落寞的身影,沉声道:“你就是着了他的道……不过你也别太悲观了,舜华在找助你修复武脉的方法,昊苍契兄……你一定能恢复往日的风采。”他敛起脸上玩世不恭的笑意,郑重其事携扇对兄弟微微一鞠躬,以示敬重。 “真是,麻烦你们了。”昊苍叹了口气,露出会心的笑容。 “这才是虞非所敬重的三契兄嘛。”美丽的丹凤眼重新浮起笑意,少年轻飘飘地转了个身,未致辞意,人已随风离去。 昊苍将水瓢放回身侧的木桶中,沉默地望向天空,竹林间一道倩影如幽魂闪过,一声轻笑传来,一股芳香随林风送来,昊苍略略失神,却非因为林中的倩影。 “你又撒了谎。”女子轻盈的声音响起。 …… …… 天书阁外,云海中藏有数名玄衣人,如狼蛰伏的双眼凝望天书阁的方向,其气息深藏不露,若非修为深厚的修者难以觉察。 这时,孙轩出现在玄衣人后方,手中白虹剑扬起,数道无形气剑悄无声息地偷袭,玄衣人纷纷中招摔落云端,一阵惨嚎回荡在空中! 孙轩身形一闪,转眼闪至天书阁外的假山背后,避免引起他人注意。 “寰仔真是易拉仇恨的体质,怎么来这么多耗子?”孙轩挠挠脑袋,侧身眺望薄雾笼罩的天书阁,他自然知道这些人是玄光派之人,断然不敢光明正大地出手,然而思及当日玄武会狠绝的作风,心中愤愤不平! “这帮脑残女可是差一点就杀人了!我怎么能坐视不管?饶芸那家伙不知道跑哪去了,我看又是去哪里把妹了,不行,我得留仙鹤在这看着,以免玄光派暗中动手!” 一只仙鹤自孙轩掌中飞出,隐入云端。 …… …… 寒玉池边,舜华像个孩子一样盘着腿坐在地上,一手搭在长戟上,一手捧着一张卷轴,上面密密麻麻的字,他看得格外认真。 相缘化回了人形,穿着一身宽松的白衣,将狐狸尾巴藏了起来,却难掩头上的狐耳,他坐在树上,狐眸凝望树下专注修炼的少年,微微眯了眯。 相缘从未见过舜华如此认真严肃的时候,即便面对祖帝的教导,这少年的态度仍是带着几分漫不经心,唯有对他而言真正重要的事,才值得他这般认真。 “铸脉丹可以助人重铸武脉,可是没有炼魂体的辅佐,成功几率微乎其微,我要到哪里寻找这炼魂体……”舜华眉头紧蹙,陷入沉默,相缘从枝叶间隙探出头来,问道:“炼魂体?主人要寻炼魂体做什么?” 舜华好奇回头,说道:“相缘,你知道炼魂体?” 相缘说道:“炼魂体极其罕见,天生可容纳任何魂魄,亦可魂魄离体而不腐烂,其先天魂力极强,是修炼精神累法术的极佳体质……” 舜华打断道:“我就想知道你有没有见过拥有炼魂体的人……” “没见过。”狐妖摊手。 “活了上千年的老妖怪都没见过,这事情可就棘手了。”舜华挠挠脑袋,目露不悦的神色。 相缘转瞬来到舜华身后,下颌抵在舜华肩上,委屈道:“主人,相缘帮你找嘛,主人可以随意使唤相缘的……” 舜华一把揪住狐狸毛,毫不客气地来了个过肩摔,将这厮揍得哭号不断。 一阵烟尘过后,出现在项幺太子面前的,是舜华掐着相缘脖子按在地上的画面。 这画面太美,项幺不敢看。 “舜华!我就说你整天和那骚狐狸一起混,早晚会染上那股骚气!!” 舜华抬头:“什么骚气?等下,你来做什么?为什么无缘无故把脸别过去?” 相缘脸色都变了:“骚……骚狐狸?你说谁呢?!” 项幺冷笑道:“我自然是来找你单挑的,上次在云天之阶胜负未分,这一次我要你输得彻底!” “现在才来……是因为早被我的煞雷所伤,养伤到现在才恢复吗?”舜华缓缓站起身,漫不经心的眼神,眸中闪过金芒。 “我劝你放弃,若非玄光耍手段,你绝不是我的对手。” 项幺怒火中烧,傲武枪直指舜华,说道:“舜华,你太狂了!今日不给你教训我就不是项幺!”说着身形飞掠上前,扬枪丨刺向舜华! 舜华冷冷道:“欺负弱者非本太子乐意之事,但你一再相逼,本太子也不在乎将你揍成猪头!” “揍成猪头!”相缘高兴地鼓起掌来,跳到树上观战,“主人我给你打气!” 舜华权雷在手,气势逼人,面不改色沉声道:“骚狐狸,去做你该做之事。” “主人!你怎么也——”相缘一顿,想起舜华要寻炼魂体之事,于是化回原形蹦走了。 …… …… “玄君,项幺太子已经前往寒玉池再战舜华太子。” 缨赋的声音回荡在空中,辨不清是从哪个方向传来,其出神入化的藏云术在玄光派中堪称完美,有时候玄光都无法辨别缨赋所在。 玄光只穿了一件单薄的浴袍,湿身站在池子浅水处,妃色的透明双眸泛着迷惑人心的光,他望着天边的云海,轻笑道:“我就是喜欢项幺这直来直往的性子,头脑简单的人就是好掌控……舜华虽不蠢,但他是天生的战狂,面对挑衅哪有不出手的道理,他一出手,便也和项幺一般了。” 片片杏花漂浮在水面,随着涟漪微微荡漾。 缨赋说道:“关于玄武会提及的事情,不知玄君有何看法?” “神音司命么?”玄光目光一沉,“神音司与玄光派井水不犯河水,此事是神音司命一人所为,我们没有必要针对整个神音司。” “那玄君的意思是……” “玄武会对玄光派而言,是值得期待的势力,她们若有所求,应了便是。” 玄光轻轻摘下肩头的一瓣杏花。 “只是要委屈下神音司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