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迷糊糊的吴语凝听见人声嘈杂,自己又冷又饿怎么努力也睁不开眼睛,一个童声十分清晰,好像就在自己耳边。 “求族长明察,晚辈不敢说太太的不是,只是姨娘是不识字的,那字条虽然约的是姨娘后院墙树下汇合了私奔,可姨娘如何得知?宋嬷嬷是老太太手里出来的老人,她是可是听的真真切切的,太太身边的杏花姑娘传太太的话命姨娘去后院墙树下思过。姨娘素来恭谨,老太太在时都夸是家里懂规矩的女人,她能有什么过错入不了太太的眼?” 看意思瞧热闹的人不少,有议论说这到底是有儿子的有个依靠,去年那玉娘稀里糊涂死了连个伸冤的都没的。周家新娶的大奶奶也是太那个了。孩子的话条理清楚,虽然女人无才便是德,可家里大太太,云姨娘和走了的玉姨娘确实是略认得几个字,只有锦娘是丫头出身,不可能有娘家让她学习管家的本事,更接触不到账本子,契纸什么的。 吴语凝勉强把眼睛睁开一条缝,自己水淋淋躺在地上,边上有开了两半儿的竹筐,还有一块大石头,难道真的是水里捞出来的?原主的记忆渐渐清晰,强烈的窒息感和水呛过肺部的疼痛感涌来,果然这皮相的主人是淹死的。 “去带杏花丫头来。”那老者青色的长衫看来还是读书人,周围大部分都是短衣服,还有个穿绸裹缎的男人不住打着哈欠,眼圈儿漆黑瞧的出是个贪花好色的主儿,长得人模狗样的同那男孩儿有几分像,穿到古代,女人的地位高不了,识相点还是装死好。吴语凝又把眼睛闭上,等着他们审问的结果。 周家大太太不好抛头露面,身边的嬷嬷过来解释,无非就是下人们有了争持,杏花姑娘因锦姨娘得罪了她,那纸条是她外面捡的,正巧西城门的赵先生过来给大爷诊脉,大奶奶说额外有谢礼,让先生略等等,杏花姑娘觉得是好机会,把那纸条掖到了锦娘枕头下面。 这边拿了赃,大奶奶命放狗咬那赵先生,他奔跑逃命慌不择路撞到了马车上现在人事不省,大奶奶按照族规给锦娘沉溏。 这话吴语凝这新来的听着都不信,可这种地方家法大于国法,正房想捏死侍妾法子多得是,她琢磨着爱谁谁,自己换身干净衣服,吃顿饱饭离了这鬼地方,她本科时候被同学篡改了志愿被迫学了中医,当时委屈之极,好不容易研究生才考回临床医学,而今瞧着自己能靠中医吃饭,大不了女扮男装呗。可多了原主的记忆,吴语凝又怕自己过几天记不得从前的事儿了,左手指甲在右胳膊上划了一条印子,写上中医俩字。 她的婚戒依旧在手上,也不知道胡美丽有没有告诉鹏义好好活着,别再为自己伤心了。 方才那孩子给那个纵欲过度的小子磕头“求老爷给姨娘做主,事关周家的门楣,更关乎老太太的名声。不能让姨娘背着不洁的罪名。” “成哥儿说的是,锦娘是母亲所赐,又给周家养下男丁,陆氏身为主母由着下人挑唆,已经触犯了七出之嫉妒多言,且一无所出……”这小子本就瞧不上自己那醋坛子老婆,若不是惹不起大舅子他早就休了。本想趁机休了陆氏也好大大方方地左拥右抱,家里的丫头姨娘他喜欢哪个陆氏就打发哪个,这不又寻晦气寻到了锦娘头上。可他刚要休妻,陆氏娘家人来的倒也快,瞧着大舅子小舅子领着一群人各拿着棍棒,这小子话又拐了弯。“毕竟是明媒正娶的大奶奶,罚陆氏一年的月钱,去祠堂边上的净室净思己过。” 那个成哥儿和嬷嬷拖起来锦娘,成哥儿蹲下身子亲自去背,周家下人不敢怠慢,虽然少爷是庶出,可你扛不住就这一个哥儿。那也是老太太,老爷的心肝宝贝,老爷虽然自己不肯念书,那可是严格要求哥儿好生念书,考个功名改换门庭呢。 吴语凝才不管别人议论这回锦娘可要扬眉吐气了,这女人肚皮争气才是真争气,半大的儿子戳在这里,凭是谁也得高看一眼。 成哥儿本来是和老爷同大奶奶住一个院儿的,大奶奶挪去静思己过成哥儿没人照看,那周老爷哪里肯分神管教儿子,直接打发他住到锦娘院里,衣食住行让锦娘操持可就乐坏了成哥儿,虽然口里称呼姨娘,这老话说一层肚皮万层山,真心疼他的只能是生养他的亲娘。 “姨娘给我做的衣裳从小到大我都收着,当着大奶奶不敢穿给姨娘看,而今姨娘喜欢看我穿哪件,我就穿给姨娘瞧。”成哥儿亲自喂锦娘喝姜汤,房里的丫头只得跪着伺候,嘴巧的连说“姨奶奶这回因祸得福,哥儿能回到姨奶奶身边,等哥儿将来状元及第,姨奶奶就等着享福。” 打发丫头们出去,成哥儿关上门窗凑到锦娘身边拉过她的手“娘你受委屈了,我知道玉姨娘也是被大奶奶冤枉的,你等着早晚对出来儿子给你报仇。” 锦娘而今也就是吴语凝挺感动,心说这孩子看样子不过八九岁的样子,还真懂事,可孩子终究是孩子,说一会儿大人话,接下来都是孩子话“老爷吃醉了就拿我醒脾,三天前说我大字写的不顺溜打了一顿,昨儿又说文章读着不顺又骂了我一通,老太太这一走咱们娘俩个彻底落后娘手里了。” 锦娘不敢胡乱说什么,躺那搜寻原主的记忆,原来这孩子口里的老爷就是个纨绔子弟,瞧着方才周家的那群爷们人模狗样好像公道的紧,其实周家是规矩人家无非就是一句笑话,周家的规矩都是给府里这群女人们立的,他们那大爷就是典型的笨鸟不飞,窝里憋出稀屎来憋出个蛋,然后逼着蛋飞的主儿。原来那大奶奶这些年同他怄气早早死了,一共养下个姐儿而今已经有了婆家。原主是周老太太的丫头,因为周家大爷一院子女人没一个儿子,非说锦娘生的大耳垂,腰细屁股大是个能生养的福相,硬把锦娘给了大爷做通房的丫头。 可大爷不喜欢这一款,新鲜一晚上继续寻花问柳去,这锦娘依旧伺候老太太,可一月后就查出来了身孕,也亏了她日常起居在老太太眼前,这男胎才得以平安生下,唯一一个男丁成了府里的宝贝,虽然气的先大奶奶牙疼,可面子得要,亲自过来要抱去抚养老太太不许,就在跟前养到六岁上老太太归西才交给大爷。成哥儿四岁那年先大奶奶去了,锦娘虽然有儿子,可丫头出身怎么可能给她扶正,老太太借机会说她守孝礼,让下人以后唤句二奶奶就算是抬了她的身份了,寻常的姨娘月例五钱银子,说她有个哥儿花销大,太太八两她四两,就算这府里大半个主子了。 周乐正懂得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儿子养下他就自己封自己是周家的大功臣真孝子,续娶的是商户人家的小姐陆氏,虽说老太太不是很乐意商户人家女孩儿,可周乐正听说那陆姑娘貌美,连连应下,娶回来果然貌美如花,只是性如烈火,先从失宠的丫头下手,凡是他碰过的,要么转卖要么配人,大有一个不留的声势。 云姨娘和玉姨娘也是老太太做主娶回来的如夫人,先大奶奶走了之后锦姨娘唤二奶奶,云姨娘称三奶奶,玉姨娘叫四奶奶。这个称呼也没什么毛病,毕竟锦娘有儿子的。 周乐正眼里女人无非是供他取乐的,这个好机会把那醋坛子远远打发了,他命人赏了锦娘衣衫首饰给她请个大夫,亲自看了一眼就心安理得出去逛青楼。 吴语凝版的锦娘对那人渣没什么好印象,他不来正好,吃饱喝足打算弄点银钱离开周家,寻个地儿过自己的日子去。可这成哥儿是真的把她认作了亲娘,在房里打地铺照料,煎汤熬药亲力亲为,合府众人都夸少爷懂事,如此孝顺姨娘在人前还从不出错,大奶奶虽然去思过,也照旧晨昏定省,见面还是规规矩矩叫母亲。 都说不愧是老太太调理出来的人,少爷有少爷样儿,锦娘守姨娘的本分,新大奶奶不许下人叫二奶奶,夹枪带棒地讽刺“也不照照自己模样,配叫奶奶吗?” 可她弹压的住这几位姨娘,拿这成哥儿没多少办法,周乐正老娘走后孝期都没过又偷偷和青楼里相好的厮混,缺德事做多了染上了隐疾,成哥儿之后周家再也没有听过新生儿的啼哭。 陆氏不敢轻易动成哥儿,打算先料理了锦娘趁着自己年轻生养个自己的儿子。可嫁过来四年肚子没个响动,越发急着料理了锦娘抢了这儿子好有个依靠。 她也没想到自己交给族长发落的“铁证”能落到个孩子手里,甚至那老不死的嬷嬷竟然听见了杏花同锦娘的对话。 可这傻货也仅仅是咒骂锦娘怎么这么好命有儿子,不琢磨琢磨她那败家老爷们而今作的不中用了。整日骂狐媚子勾了她男人,却不理会她男人根本不是个好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