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生间,季南生坐在镜子前,身上套着一件深蓝色雨披,只将脑袋露了出来。
“请允许我支配你的发型。”菅原凉香笑盈盈的,双手放在他的两耳上方,好像捧着一只花盆。
“行吧,都听你的。”
长发浓密,刚洗完头,毛巾竟不能将其中水分吮尽。隔几秒就有发尖汇滴砸在尼龙皮质上,是雨天相同的“砰砰”声。
季南生闭上眼睛,内心居然多了些期待。
他的发质较粗,剪刀的张合间隔显得疲惫吃力。刀刃与刀刃的摩擦也少了一丝利气锋芒,感觉更像一只山羊在他头上吃草。
大概过了很久吧,有些困了,脑子开始不自主的胡思乱想一些飞速闪过的画面。
当剪刀的声音来到正前方时,南生的鼻头开始有些痒,眼睛也刺痛起来。
清醒睁眼,眼泪却几缕滚淌。原来不少被削下的短发落进了眼睑,刺激了泪腺。
“完成了哟。”
菅原凉香满意得说完这些,便难忍着咳嗦起来。十几秒后仍没有停歇的意思,一直咳到满脸涨红得蹲到地上。
“还说没生病,一直憋着,累坏了吧。”
季南生节奏地拍着她的后背,反作用力传来的声响,让他觉得那平平一掌的纤弱单薄。
“我没生病,咳咳咳咳,这只是……”
“不要嘴硬,发烧过后不来点感冒咳嗦助兴,那就不叫发烧了。”
“但是我没感冒,只是喉咙痒。”
“哦,那真是失算了。”
“什么啊,你希望我生病啊。”
“那倒不是,我预料你今天会感冒咳嗦,就买了清热和消炎的药过来。没想到你体质还可以,总觉得多余浪费了一样。”
“什么时候?你明明两手空空来的。”
“你能把剪刀藏身后,我就不能啦?”季南生偏头一笑,“耍小脾气不看我,连我放药到桌上这么明显的动作,你都看不到。”
“那还不是怪你?”
“是是是,怪我,怪我。”南生点了点头,却突然歪起脖子,哎哟一声。
动作幅度太大,大量碎发飘进脖肩处,刺痛得厉害。
菅原凉香拿一块湿毛巾给他抹了抹,“对了,你快看我给你剪的头发啊。好看吗?满意吗?”
镜子里,凌乱丛杂的长发已然不见。也许是理发花了太多时间,头发已经开始干燥蓬松,看起来并不短。
不过相对于之前来说,清爽多了。
两侧的短发半遮耳朵,刘海斜式断碎,几缕过眉,是一个非常日式的发型。
本以为长发变短,会显得简短干练,但稍显蓬松的碎发总觉带些慵懒。
“怎么回事?”菅原凉香忽然像见了鬼一样,直勾勾看着镜子,又在镜子和南生的面容之间来回细看。
“怎么了?菅原桑。剪得很好看啊。”
菅原凉香后退两步,捂着嘴,“你,你,你是丑男君吗?”
“额,当然。不是我是谁啊。”
“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这话更像是在自言自语。
“怎么了啊,突然神经兮兮的。”
“你不是丑男君!丑男君不丑,就不是丑男君了。”
“额,一直说我丑,现在又私自否定。菅原桑,你还真是任性呢。”
菅原凉香又盯着镜子看了一阵,急喘了几声咳嗦,随后便镇定下来,“哦,我看错了,丑男君还是丑男,没变呢。”
“……”
“哼,得意什么,丑男君只是换了个丑法,现在比以前丑得更文艺一点而已。”
“还真是不可多得的上等评价呢。”
“哈?我明明在骂你。”
对于此番发生的一切,季南生都不意外。他是个正常人,也拥有着正常的审美。
他很清楚自己的颜值高低。从小长发遮面,并不是因为面相丑陋的自卑。
他也不是故意扮丑,只是每年失忆的附近几天,都会有个声音不断告诫他:不要拔尖,不要引人注目。
现在,失忆症毫无征兆地痊愈,告诫声也消失不见。
是否意味着自己不必再掩饰真实面容了?
看情况吧,他还是打算再将头发养长的。
“你就承认吧,擅自说我丑,现在不好意思改口了吧?”季南生并未起身,仰头看着她,微微一笑,不自觉带了些戏谑。
“阿拉阿拉,丑男君不仅丑,还真是自恋呢。之前把头发弄那么难看,原来是打算孤芳自赏啊。”
“可不是,我的帅气怎么能随便让人瞧见?”
“哦,那我瞧见了啊,待会儿你出门,大家也都能看见。”
无形之中,菅原凉香貌似已经默认了南生的颜值……
“能怎么办啊,这还不是拜某人所赐?说是要补偿我,结果弄巧成拙咯。”
“你……”菅原凉香又剧烈咳嗦起来,但在身子的起伏中,还不忘挥起拳头敲打着南生的肩头。
“别敲了怪力少女,省点力气吧。”
季南生站起身,脱下雨披,抖三抖,褶皱中的碎发难成丝缕,只像液体一样顺流而落。
随手抄起旁边的扫帚,盛出满满的一簸箕,仔细捻了捻其中,最长的碎发也不过厘米。
“你这是一寸一寸剪的吗?难怪花了这么长时间。”他牢骚一句,摸出手机。
好家伙,已经快五点了。
理一次发,花了一个多小时,这是头皮上刻金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