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五点,菅原凉香的家中冷气充盈。
季南生:“还不能走路吗?”
菅原凉香:“不能吧……大概。”
季南生:“那还害怕吗?”
菅原凉香:“不怕了吧……大概。”
难以想象,一个树懒般缠抱着陌生男人的少女该是如何的坦然,在不愿松手的情况下,光靠双脚抖动就想要将凉鞋给蜕下来。
“直接用手不好嘛,我抱紧着,你掉不下来的。”季南生很是不解。
“我不想,我不要。”
“你这……也太不淑女了。”
“我本来就不是什么淑女。”
难得有这种自知之明啊。也是,季南生很意外自己为什么要在这个霸道无礼的女人面前,抛出如此不相干的评判之词。
非鬼畜画面,一位白裙少女正攀附在乱发疯长的青年身上,一搭一搭,摇晃着脚丫。蓝晶色的凉鞋将坠不坠,而少女一直在帮青年整理乱糟的长发。
季南生干站着,憋着耐心等待。背上,菅原凉香一再歇息,每次又轻叹一气,重新振作。在此期间,他不断思索,但怎么也摸不清菅原的想法。明明用手就能解决的问题,为何要浪费诸多时间。
五分钟后,季南生感觉到菅原凉香终于不再一味抖动脚丫时,便尽力地偏脖一看。
这一眼,让他有些崩溃。因为菅原凉香的凉鞋后跟有一根细绳半环脚踝,几乎不可能靠抖动蜕下。所以,菅原在长时间的徒劳无果后,终究还是将脚尖抵住另一只鞋的鞋绷细绳。鞋子一秒不到就掉了下来。
“你故意的?知道我抱着你很辛苦?”语气实在有些没好气。
“我没有……那个,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刚芽出懑气,意外听到菅原凉香的道歉,他像是遇到了昔日浑恶的从良人,竟有些惊喜和欣慰。
“不是故意的,那就是单纯的,额,笨?”
菅原凉香骂不得,立刻虎起脸,“你也真敢说,我可是京立中学的学生,不折不扣的!”
“但这并不能拯救你清奇的脑回路。”他有些意外,“不过,你还挺厉害的。我也一直以京立为目标,过了这个暑假……”
刚想说自己也即将成为京立的学生,但被菅原凉香得意洋洋的嘲讽打断。
“阿拉阿拉,某些人真是讨厌呢,学业平平,考不到京立,还敢说别人笨呢。”
他当即发愣,并在想,到底要不要接着说实话。若说了实话,他自己大概都会替自以为是的菅原感到尴尬吧。考虑到受惊后的菅原精神敏感,有时候,若愚也许是必要的。
“是是是,你不笨。”
“知道就好。”菅原凉香抱紧南生的脖子,身子晃晃,“对了,你刚刚说过了暑假怎么了?不会……你马上也要升高中了吧。”
“嗯,是。”
“啊……那我是你的学姐,虽然不同校,”
“不同校,那还是什么学姐。”
“反正我比你大,你得这么叫。快叫。”菅原凉香锤了锤他的背。
“是是是,学姐,那现在可以送你去客厅了吗?”
“可以,准了。”
准你个头啊,季南生又想骂脏话了,好容易对菅原凉香稍有改观,现在又被她随意的扯高气昂搅得窝火。
十几跨步被他走得漫长,居然产生了一种奇怪的仪式感。
季南生将菅原抱放在沙发上,又顺手拿来一块绘着蓝色小飞象的空调毯给她盖上。
“真是奢侈,出门连冷气都不关。”这话说得一点也不见外。
“忘了而已。”菅原凉香声音很小,脸上红扑扑的,手脚蜷缩起来,本不大的毯子将她整个人罩住。
“我走了啊,不和你拌嘴了。你好好休息。”季南生直了直腰,缓解一下酸胀的筋骨。菅原凉香属于纤瘦的体型,虽不重,但长时间抱着她,自然手脚僵硬。老实说,早从住户区口到这里的几百米,南生便脱力了。碍于面子,他连一次顿步休息都没有,又想着尽量避免炎热,让菅原早些回家。
看来只靠打篮球的话,身体素质还远远不够。明明使力时,肱二头肌已然有着沟痕壑迹,中看而不中用。
转身离开时,想起排班的事情尚未解决,还需心思,现在还急着回家给母亲做饭。不然,母亲肚子饿,工作时一定贪吃酒水点心,糟坏身体。所以,他的步子又急又大。
菅原凉香叫住了他,“丑男君,你的名字是?”
声音软软的,不带一点戾气。
脚步未止,“额,我没和你说吗?”
“没有,感觉……我们一直都在吵架,大概没机会说吧。或者……我没注意?”菅原凉香一句分三句,间隔时总要喘气,似乎有些疲惫。
“不是说再也不见吗?知道了也没意义吧。”刚穿好鞋子,站起时,季南生却顿了顿。
“丑男君可是集色狼变态于一身的,等你走了,我要可劲骂你,说不定还会诅咒你,不知道名字怎么行?”菅原凉香说话开始模糊不清,更像是从鼻子发出的哼哼声,“那个,你,好像是外国人吧。”
“我就出生在这里,硬要说,我确实也不是岛国人,没有你们那样的名字,生活习惯也不同。”拉开木门,将晚未逝的暑气让他眯了眯眼睛,“我叫,季南生。”
“好……谢谢你。”
这句谢谢听得他浑身一阵酥麻。
嚣张自傲的菅原凉香能够道歉,已足够让人意外,何曾料想这张刻薄的嘴中能说出谢谢?
季南生回头望了望,但视线被沙发扶手遮挡,只能看到菅原凉香右腿垂了下来,白得刺眼。
“你没事吧?”
“嗯……没事。我记得你还有事要忙呢,对吧?路上小心。”
心中生疑,这女人何时能用如此温柔的语气说话了?
“哦,那我走了,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