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2701年的夏天，一片大洋之下……

“压力调节系统正常，氧气供应系统正常……即将开启实验室阀门……”通道中，响起提示音。

一小队人影出现在通道中，步履僵硬。

“紧张吗？科学家大人？”身形魁梧的管理员问。

在他身旁，是一个瘦削的女人。

“有什么怕的，不过是去面对一个囚犯，”女人面无表情，“更何况，他根本伤不到我们。”

管理员说：“据我所知，是个本该刑满释放的囚犯，而你们这趟下来，是要告诉他刑期加长的坏消息……”

“不得已，现在放他回病毒肆虐的陆地，跟让他死没区别，还是这个深海实验室安全些。”女人说道。

“梁教授，我们这趟不是主要为了取回实验样本吗？”身旁的一个年轻人问女人。

“闭嘴。”女人用肘撞击年轻人，响起金属的碰撞声。

管理员僵硬着脸，发出呵呵的笑声：“套话是我的乐趣，科学家大人，不过你放心，我的保密意识很强……”

那个叫做梁教授的女人说：“管理员，你的笑声真是难听。”

“确切地说，是这副傀儡，我本人正在千里之外，就像你们一样。”

最后一扇门近在眼前。

“到了。”梁教授说完，管理员按下手中的启动按钮。

厚重的铁门缓缓开启，扑鼻而来一股腥气。

“来了？你们再不来，我就要在里面疯了……”一个中年男人有气无力的声音，从室内传出。

他缓慢地在这个巨大的实验室里踱步，并没有看向门口这边，而是手拿一个烧瓶，朝着一个试验台走去。

实验室里，巨大的玻璃容器嵌入墙壁，容器内浸泡着各种形态奇特的深海生物。

“老张，你要的不就是这样安静的实验场所吗……”梁教授调侃道，“要不是我替你争取，你得到的刑罚会更严重吧……”

“闭嘴吧，梁教授，你跟你的导师一样令我恶心，把我关在这个与世隔绝的深海监狱，还不如让我去死……如今刑期结束，为什么不立刻放我走，而是下来与我面对面？你不怕我宰了你？”中年男人转过半个脸。

“囚犯张人辉，我们还没宣布你刑满释放呢！嘴老实点！”管理员大喝一声，声音很僵硬。

张人辉觉察到有些不对，回过身，看向几个人的脸。

那是一张张贴画一样的面容，目光无法聚焦，面部轮廓诡异，宛如一个个咆哮在恐怖谷深处的僵尸。

“你们的脸……”他往前探着身子，确认一下后又赶紧后退，“你们！”

“没错，老张，你与世隔绝太久了，地球上发生了点事情，现在，所有人类的活动都依靠这种类人傀儡了……”梁教授说。

“什么事情？”张人辉看着众人僵硬的面容，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升腾起来。

“出现了一种病毒，席卷地球，人类已经进入全面隔离时代了，除了高成本的繁殖行为，所有的活动都依靠傀儡，我们真人躲在电脑后面，远程操控一切，”梁教授身后的年轻人说道，“只是傀儡制造的工艺还在改进，所以看上去比较不自然。”

“听声音是小刘吧……你竟然还跟着这个缺德导师，”张人辉苦笑，“想来这几年你学术没多少进步，宫斗本领应该强了不少……”

“老张，别废话，我们这趟下来，是为了通知你，暂时不能放你出去，也是为你的健康考虑……另外，上次报告中你提到的新样品，我们要带走。”

张人辉沉默不语。

“老张，我们这样的举措也是为了保护你。”梁教授发出苦口婆心的语音，这语音在经过傀儡的发声处理后，变得诡异异常。

“行吧，跟我来，让我给你们讲解下……”许久，张人辉才垂着头说道。

一行人在张人辉的引导下，走向实验室深处。

“欢迎光临，”逐渐昏暗的通道中，出现机器女声的声音，“这里是光辉实验室第156号房间。”

“这是？”年轻人问。

“陪我工作的AI，你们可以叫她浦西，用以前我工作的地点命名的……”张人辉回答。

经过一段漫长的走廊，他们走入一段玻璃通道。

“那是什么，那么多黑色的！”梁教授发问后，第一时间就反应了过来，“这难道就是你报告中的？”

“没错，这就是报告中提到的，变异鳞角腹足蜗牛，我的培育就是以它们为亲本，逐渐改良的。”

众人的视线随着张人辉的手而去，在玻璃通道不远处，海底的一座微型活火山仍在汩汩奔涌，在火山口附近，大片黑色的蜗牛，如蚂蚁一样蠕动。

“据我所知，老张，你好像驯化了它们……”梁教授说。

“谈不上。”张人辉冷淡地回应，他带领众人继续往前走，又伸手一指。

在那里，有一座漆黑的建筑物，连同周边的管路，都被黑色覆盖。

“你用这些蜗牛来做防腐材料？”梁教授问。

“何止是防腐材料，这些蜗牛的祖先，可是地球上唯一的‘金属生命体’——借助海底火山口喷出的物质，它们的外壳连旧时代的子弹都打不透。”

众人陷入沉默，等待着张人辉继续说话。

“经过数代培育，它们其实相当于具备生命的电子元器件，甚至可以在人工智能的调动下，帮我搭建出一台中央处理器。在信息技术与原始集群生物之间，我找到了它们这个桥梁。”

“不愧是你……”梁教授说，“你这样的疯子，不加以约束，真的会毁灭人类。哈哈哈哈……”

张人辉笑着摇摇头，看向众人：“在疯子的眼里，也许你们才是疯子吧？”

随后，他按照梁教授的要求，采集了一部分蜗牛活体样本，交给了她。

“你立了大功，我会跟上面反映一下，等疫情过去就放你出去。”梁教授伸出冰冷的手。

张人辉摇了摇头，转身走向实验室里。

大门关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