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虞时乔再见到卢文葵的时候,卢文葵正坐在天台,手里拿着个黑信封,面前的桌上也摆着几个相同样式的。 “虞时乔,你有没有兴趣去参加舞会?”她把手里的黑信封递过来。 虞时乔接过,抽出里面同样黑色的邀请函。 “万圣节的假面舞会,你可以扮自己喜欢的角色。”卢文葵解释道。 “我没去过那种舞会,我不知道要做什么。” 卢文葵又递过来一张请柬,“带个朋友一起来吧,没准有意外收获的。” 虞时乔回家后才发现虞父又带着虞母去谈生意了,桌上留了点钱,算是她这几日的生活费。她换好衣服准备出门觅食。 她站在汤包铺子前等老板打包,突然想起宋媗贞。她在杂志社算是个小模特,这种平日用不到的戏服装扮没准宋媗贞能帮忙解决。虞时乔拿起手机发了条短讯过去。 虞---你吃饭了吗? 宋---没呢,你要请客? 虞---有事找你,汤包吃吗? 宋---加辣,不要醋。 虞时乔收好手机,踮起脚冲正在蒸笼前忙活的老板说道:“老板,多加一份。” 二十分钟后,她提着外卖袋敲开了宋媗贞的门。两个人坐在客厅的小桌前摊开袋子吃汤包,宋媗贞嘴里塞满了东西仍要说话。 “哎你到底去了哪个部门,也不给我条消息报信。” “闲散组。” “哦。”宋媗贞夹着汤包沾了点辣椒酱,“也不进个有用的地方,卢文葵好不容易把你弄进去,怎么也不放在她手底下呢?” “我现在才发现之前想象的都不太对。”虞时乔咽下嘴里的包子想了想,既然宋媗贞提供了司宇超和计舒文的有力情报,那就说明可以当做盟友。是个五班人都能看出宋媗贞平时有多宝贝她男友司宇超,她绝对不会拿他和别的女生来传绯闻。 “哪不对了?”宋媗贞被辣得出了汗。 “从平选那天我看得出来,卢文葵想把谁从学生会除掉从来都不是难事,但她迟迟不动手并不是因为没有能力,而是缺了把枪,一把可以代替她与计舒文正面对决的枪。” “枪?就是你吗?” “应该是。”虞时乔若有所思,“我出现了,身上还带着能让计舒文和方源奈针对的理由。” “哦,这样啊。”宋媗贞点点头,起身倒了杯水喝。 虞时乔放下筷子,“对了,你知不知道在哪里能弄到假面舞会要用的装扮?” “你这话就真是问对人了。” 宋媗贞打了个响指,带虞时乔走进了卧室。本以为她衣柜里有什么,没想到她只是换了身外出的衣服,把两人的垃圾收拾好以后,领着她去一条街外的杂志社前辈家借衣服。 虞时乔后来得到消息,周末的万圣节舞会,计舒文也会去,并且宋媗贞已经受邀了,假面舞会是她和司宇超每年的必备项目。这下手里多出了张邀请函,虞时乔想问安维弈去不去,可转念一想从前的万圣节都是自己陪他在外疯玩,与其费口舌不如转手卖掉。于是三年级的日系学姐就成了那个出高价的冤大头。 周末八点,虞时乔穿着及地的黑色长裙,抱臂站在酒店门口等,左等右等也没等来宋媗贞,倒是等来了个大头狼人。照理说在万圣节打扮成狼人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但眼下这个狼人的头饰毛茸茸的,显得有点头重脚轻。狼人看见酒店外站着的虞时乔,于是走过来,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摘下头套。 虞时乔看见这个顶着一头蓬草般头发的黎清不禁笑出声,想想也就黎清会干这么傻乎乎的事。 “哇,我女朋友今天穿得很漂亮嘛。”黎清满意地看着面前黑天鹅装扮的假女友,又摆出平日调戏小姑娘的样子,可他不知道自己的发型现在有多可笑。 “你今天绝对最引人瞩目。”虞时乔从他头顶拿下一缕毛线,“你的头一定是全场最大的。” 黎清看了看手里的头套耸耸肩,“我不知道穿什么好,就挑了件狼人,感觉挺酷的。你站这儿等谁呢?” 虞时乔看了看手表,“等一个朋友,跟你说,我看见方源奈刚进去了。” “那,那我还是换个门进吧。”黎清说完又费劲地把头套戴上,往酒店偏门跑。 已经开场半个小时了,还是不见宋媗贞的人影,虞时乔不打算再等下去,戴上面具在门口扣了印章进场。偌大的酒店被分成不同的区域,每个区域都有不同的主题。她打通卢文葵的电话,摁下电梯直达三楼。 三楼显然是游戏区,鼓点欢快的音乐混杂着装饰物带来的恐怖气氛,倒是很刺激。大厅里三三两两汇聚着谈天说地的小团体,每隔十步都有块被扑克牌样式的屏风划分出来的小区域,各自在进行着不同的游戏。 虞时乔拿着手机穿行在人群中,将经过的人一一与手机上的装扮对照,走到屋子尽头,这才发现目标。 红心皇后在阳台,弓着背小臂撑在铁栏杆上,拖地的长裙摆周围都是一个个树脂摆件,有骷髅头、骨头、还有人的断手断脚。 “可没人想得到平常文静的你你会喜欢待在这种环境里,是吗会长?”虞时乔走过去,背靠着栏杆,侧头看着红心皇后。 “出人意料一点才有意思。”卢文葵说着把面具摘下,往嘴里送了口红酒。高脚杯里的红色液体在这晦暗的灯光下,更显得像血液。 人声纷杂,卢文葵戴上面具,调整到跟虞时乔同样的动作。她晃了晃酒杯,望着室内熙熙攘攘的人群。 “你说每副面具下是不是都藏着一个秘密?” 虞时乔看了她一眼,“是吧,人都会有秘密,只有秘密才能让一个人真正变成她自己。” “你今天叫我来,是打算探秘的吧?” 栏杆下的铁桶里残留着半根烟头,依稀有些猩红的火星,卢文葵把酒杯里的液体倒下,音乐的浪潮掩盖了原本应有的一声“嗤”。 “难道你就不好奇,那些针对你的人为什么突然抱成团了?” “其实你想甩开计舒文并不难,你只是想找个人为你去探索,你其实跟我平时见到的样子完全不一样呢。” “我邀请你,有没有兴趣?” “当然有了,不过我想先挖掘一下你的秘密。”虞时乔对着光照了照手腕上的印章,三角形的荧光色图案中央因光线贯穿而变得空无一物,整个印章像是一只蝴蝶落在了她腕上,“你不是那种会轻易被人左右思想的人,你和计舒文的关系也不可能只是因为我区区几句话就出现裂痕的,在此之前你们的过节就根深蒂固了吧。” 卢文葵点头,“是。” “那一切的源头,是什么?” “我什么都不缺,只是想和喜欢的人安安静静地度过几年校园时光,然后结婚、生子。女生都会有这种憧憬吧,年轻的时候和男朋友谈个难忘的恋爱,头发花白的时候身边陪伴的还是他,两个人有美满的婚姻,幸福的家庭,在走不动路的时候一起在躺椅上晒太阳,这一生很美好吧。”她顿了顿,“但计舒文却让我和我喜欢的人永远不能在一起。” 虞时乔再次侧目,计舒文做了些小动作让卢文葵和她喜欢的男孩子不能在一起? “为什么不能在一起,你哪里不比她好?” 卢文葵淡淡摇头,说:“不是我故意显得自己与众不同,可我们这种人又有谁肩上没有担着家庭的责任?” 虞时乔想起很久以前安维弈跟她说过同样的话。 “那个人他今天也来舞会了吗?” “来了,今天是他第一次来。” “这里面这么乱你都能认出他来?”虞时乔简直觉得不可思议。 “他的样子,即使是背影我也不会认错。”卢文葵的视线随着一个身影移动,她往前走了几步将酒杯放在桌子上,回头向虞时乔招手,“咱们去玩点有意思的。” 卢文葵带她走到最多人围着的区域,发现正在玩“真心拷问”。两条长沙发面对面放置,两拨人对立而坐,双方轮流回答对方的问题并提问,且都一定要说真话,时长三分钟。游戏前各自对着神明发誓,若有谎话,则自己将遭到报应。 考验的就是“真心”,玩得就是“胆量”。 一轮游戏结束,等待区的女巫坐在了沙发上,这意味着她将是下一轮的玩家。场中央身穿暗紫色皮衣的猫女手拿秒表,她是这场游戏的主持人。 “为了增添神秘感,我们玩游戏前都要带上这个。” 猫女摊开手,掌心里有几个黑色的小方块,她拿起其中一个装到耳麦上,小方框亮起红灯,她再说话,声音就完全变了。 “假面舞会的宗旨本来就是让大家在尽兴时保留秘密隐藏身份,有谁愿意跟我们迷人的女巫小姐来一场惊心动魄的灵魂测验吗?” 卢文葵走上前,从猫女手里拿过变声器戴上,“我们来。” 猫女看了看和她并肩而立的虞时乔,向女巫问道:“这边有两个人,可以吗?” 女巫点头,猫人便请她们两个坐下 那么现在,开始你的拷问。”随着“嘀”的一声,秒表屏幕上的数字开始飞快跳动。 女巫首先发问:“你和陌生男人酗酒过吗?” 卢文葵答:“没有。你有没有什么时候觉自己像条可怜虫?” “有。”女巫答,“你有没觉得自己也像条可怜虫?” “没有。”卢文葵回答,“你是不是像女巫一样狠毒?” “我不狠毒。”女巫摇头,“红心皇后,你敢选择这个装扮就意味着你对自己的地位有绝对的自信,既然你是个高高在上的女王,为什么要来参加这个游戏呢?” “你说错了,我不是什么很厉害的人,假面舞会上的人就是要尽力掩盖自己,我就是想从这件衣服上找到平时感觉不到的,站在顶级的感觉。” 虞时乔看了卢文葵一眼,她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短时间内能把谎话编得合情合理的人,果然卢文葵不容小觑,然而这场游戏里她就像个看客,丝毫插不上话。 “该你了。”卢文葵托着下巴想了想,“你有没有替别人撒过谎。” 这种事情怕是人人都做过吧,卢文葵这一问就等于浪费了一次机会。虞时乔撞了撞她的胳膊,没想到卢文葵的话还有后半句。 “撒的谎得是有关于别人的生死的,比如手术、车祸。” 女巫的手攥成了拳头,眼神不自然地躲闪开。围观的人群中突然一阵骚乱,有人挤了进来,他拿起桌上的变声器戴好,很自然地坐在了女巫身边。这是个一身漆黑的海盗船长,腰上别着把佩剑,一张金色花纹的面具遮盖住了从他从嘴巴以到额头的所有部位。 海盗船长和女巫快速交换了下眼神,坦然答道:“我有。” 身为主持人的猫女暂停秒表,“比赛已经开始,这方突然加人不太公平吧。” “没事。”卢文葵说道,“这下省得我总念着是二对一,对她手下留情了。” 接着海盗船长就发问:“你为什么要问她有没有撒过谎?” “好奇,我的八卦心向来都重。”卢文葵双臂抱紧,“你做没做过对你另一半不忠的事?” “没有。”女巫这次回答地很快,“你为什么会认为我害过人?” “我刚才已经答过了,只是好奇。” 女巫不依不饶道:“不可能,肯定是有人说了些什么,是谁告诉你的?你又是谁?” 虞时乔接过话,“是该我们提问吧,难道你已经紧张到忘了比赛规则吗?” 女巫气得一巴掌拍在沙发上,刚要说话,只听到“哔”一声,猫女按下秒表宣布游戏结束。卢文葵心满意足地带着虞时乔起身,海盗船长看了他们一眼,凑到女巫身边说了些什么。 待来到空地,虞时乔问她,“你知道对方是谁对吗,上来就问这些看似没头没脑的犀利问题。” “当了这么多年的姐妹,计舒文的样子我还是能认出来的。”卢文葵笑笑,“计舒文隐藏的东西远比我想象得要多得多,我没想到她在这件事上也做了手脚。” “你方才撒了谎,不怕真的遭报应吗?” 卢文葵笑了,“你觉得我会怕吗?” 虞时乔还想问些什么,就看见卢文葵的眼睛里闪过一道光,她提着裙子往一个方向走了,好像在追赶什么人。 虞时乔一个人在这站了会儿,只觉得激烈的音乐震得头疼,于是干脆下楼来到主题为冰雪世界的休息区。这里都是一个个四人位的卡座,虞时乔找个了靠里的位置坐下。化装成水手的服务员给她送上一杯咖啡,她道谢,顺手摘下面具放在桌上。她撑着下巴沉思,眼睛盯着杯子里漂动的咖啡泡沫。 “刚大战一场,现在跑到这躲清静来了?”随着生音,一个身披斗篷的罗密欧坐在了面前,他带着个惨白的面具,整张脸都被遮盖得严严实实。 虞时乔觉得他的声音有些熟悉,一时间又没法把声音和认识的人中的哪一张脸匹配上。 “刚几天没见,学姐就把我忘了?”罗密欧摘下面具,孟曦泽的笑脸就出现在她面前。 “你心里肯定有很多疑问吧,没事没事,我来给你解答。”他笑着拿过虞时乔面前的咖啡喝了一大口。 “你和安维弈怎么也算是亲戚,他的事你是不是都略有耳闻?” 孟曦泽摇摇头说:“我只是安祖涵的表弟,跟安维弈可没有什么亲戚关系,不过礼貌地讲我应该叫他声哥。” 虞时乔才没心思跟他去倒那些乱七八糟的亲戚关系,“他和计舒文为什么在一起,你知道吗?” “这我倒是知道,这事可是很狗血的。”他又喝了一大口咖啡,“事情啊,要从很久以前讲起。” 几年前,计舒文的父亲还只是博英本部大学的一个主任,工作勤勤勉勉,没出过什么错,也没出过什么彩。可巧,有一天年近七旬的安老爷子别出心裁,撇下保姆司机,自己一个人要去逛公园。人毕竟老了,五感都不太灵活,过马路时一辆疾驰而来的卡车擦着他的鼻尖开过,车身带起的气流将老爷子牢牢吸住,只是轻轻一碰,老爷子的腿就卷到了车轮里。路人连忙报警,叫救护车,老爷子很快被送进了抢救室。其他的还好,多稀少多名贵的药安家都用的起,可偏偏需要合适的骨髓。在安家四处寻求匹配的骨髓时,安维弈的初中同学计舒文找到他,说自己的骨髓可能适合,希望可以帮助安家。到医院一查计舒文的果然合适,安家大喜过望,手术顺利进行。 术后昏迷多日的安老爷子醒来第一句话就是想见见那个救了自己的小女孩。他摸着计舒文的头对她说感谢,计舒文害羞地说没什么,能帮助到别人她自己也很高兴,并且她见不得安维弈心里难过。老爷子问她很喜欢安维弈吗,她说是,她很喜欢安维弈。 就从那天起,计舒文的父亲成为了校长,计家一下子飞黄腾达,房子换了又换,一次比一次大,同时,计舒文成为了安维弈决无异议的女朋友,甚至未婚妻。 虞时乔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样浑浑噩噩回到家的,她终于明白为什么提出要和安维弈交往时他脸上犹豫的表情,她又想起安维弈在喝醉后的夜里抱着她,问她要不要交往时眼里的无奈,她终于明白,他们的关系原来从来都不是安维弈做主,他也只是个任人摆布的傀儡。 不过,他应该是有点喜欢计舒文的吧,不然以后那么多年的朝夕相处,心里该有多苦。 第二日早起,她站在镜子前梳头发,突然看见镜子中自己的手腕上多了个绿色。她凑近了看,原来是昨晚舞会盖的印章,原本无色的印章一夜之后变成了淡淡的绿色,也不知道多久会消掉。 宋媗贞在校门口遇见她,问她昨晚去哪儿了,自己到处到找不见她。虞时乔推说自己头疼很早就回去了,宋媗贞惋惜地说虞时乔没看到自己的装扮,那是从杂志社前辈处借来的裙子,复古风格的朱丽叶装扮,造型里有一个特别好看的花环。 提到朱丽叶虞时乔就想到昨晚罗密欧装扮的孟曦泽,计舒文的故事就又历历在目。 今天,她负责午休时检查高二年纪的卫生情况。她心里有点抵触,不想去一班看安维弈和计舒文打情骂俏。可她又想见安维弈,只能带着矛盾的心里去了。果不其然,经过一班时她看到安维弈接过计舒文手里的板擦去擦黑板,计舒文笑着抱了一下他,欢天喜地地拉着一个女生出去了。 虞时乔往班里看了看,卢文葵不在,方源奈也不在。她站在门口咳了一声,黎清听力好,看见门口的人,就放下手里的扫把凑到讲台上去叫安维弈。安维弈看见她,拿着板擦出来。他们绕到一班走廊的柱子后面,虞时乔看见他袖子上蹭了些粉笔灰,伸出手替他拍掉,又细心地把袖子挽上去一截。 这一动作,她看见了安维弈右手腕上的淡绿色三角形图章。 “你昨晚也去了舞会?你去做什么了?” 安维弈点点头,“黎清说好玩非要我去,我也是第一次去那个舞会,发现乱糟糟的,没什么意思,你也去了?” 虞时乔生怕自己听错了,于是问道:“你是第一次去?” “嗯第一次,怎么了?”他不太明白为什么她会这么紧张。 虞时乔只感觉心被揪成了一团。 第一次去舞会… 因为计舒文不能在一起的男生… 卢文葵心心念念,很喜欢很喜欢的男生… 学生会分权的导.火.索…. 她抬起头,手一下子变得冰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