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紫袍青年看着也不像捣乱的癞子,顶多是个不着调的损友,见孙祝贤动了气,错愕一瞬,骂句不知好歹,转脸走了。
孙生忍耐抬头:“姑娘。”话没说出来,眼神里的逐客意味已很明显。
吉祥朝对面张望一眼,怕琏瑚随时出来,没有废话:“我想请先生写两个字。”
孙生虽不满,还是铺纸濡笔:“不知姑娘要写什么?”
“半缘。”
两字出口,孙生的表情僵住了。“你、你说什么?”
吉祥从袖中探出一封信,“我没法多留,湘辰要说的都在信里。你可有什么话,我转告给她。”
“姑、姑娘贵姓?”一滴墨从毫端落下,孙生忽然慌张起来,接着那封信不知放到哪里好,“我、我给她回一封信,姑娘请稍待。”
“来不及,也带不进去。”从府里往外带东西就是重罪了,哪还敢把男子情书往里送?“有什么话告诉我是一样的。”
把心里话说给一个陌生的姑娘,怎么能一样呢?孙生抹不开脸,可错过这个村没这个店,连道三个“我”,一狠心一咬牙道:“……麻烦姑娘转告她,我会努力读书,请她等我。”
脸都憋红了,就是这样一句?吉祥忍笑问:“等多久?”
孙生怔愣住,“什么?”
“她今年已经十六岁,你要她等你多久?”吉祥山水旷静的黑眼珠落在书生脸上,讨喜的娃娃脸没了笑意,竟有几分镇人。
之前那人嘴损,但道理不错,即使忍得了十年寒窗苦,也未必能一朝人上人,中举不是只靠骨气与毅力就有用。女子的青春韶华就那么久,凭什么为一句空言枯等?
何况那位又是个对花落泪,看月伤心的身子。
孙祝贤明白此意,嘴唇紧紧抿了抿,郑重地伸出三根手指:“三年。我下一次一定考上,之后便、便去迎娶她。”
吉祥追问:“若是落榜呢?”
“……若然落榜,”孙生眼睛黯淡下去,忽又猛地抬头:“落榜我也上门求亲,无论湘辰的父母怎样反对,我这辈子认准了她!”
吉祥满意了,茜唇一勾,单颊露出一颗小小梨涡。
孙生后知后觉为自己的话脸红,看这姑娘的模样,寻思她变脸也太快了,想再问些湘辰的近况,人家一抬脚,悠悠走了。
憋了一肚子话的孙生在背后来了句:“她没受人欺负吧?”
吉祥心说她们几个尽日小姐待遇,除了吕婆子这般不上道的,能受谁的欺负?反应了几步,才明白孙生话里的深意。
有一瞬她恨不得抢回那封信撕个粉碎,气鼓鼓地回头,狠瞪孙祝贤一眼。
若非琏瑚过来了,她真想指着这呆秀才的脑门骂:我家侯爷是何等人物,岂会如你想的下作!
孙生还不知何处惹恼了她,手足无措地盯着那背影。
这厢吉祥见着一堆好吃食,心情总算转好几分。合计这傻秀才若是得不着答案,必会胡思乱想折磨死自己,看在湘辰面上,目不回视地抬手挥了挥。
琏瑚一抱的东西,说话都费力了:“姑娘,您做什么?”
“我胳膊酸了,活动一下。”
“可是您什么都没拿啊。”
“……多嘴。”
到了葭韵坊门前,吉祥才发觉买的东西委实太多,茶叶只得另叫一个伙计帮忙拿回去了。
这个时辰坊中的客人还不多,宋老爹正背对门脸揪着几人吩咐什么,吉祥嫣然一笑,大声道:“老爹,我回来了,开不开心!”
听到这个声音,宋老爹蹉跎的后背抖了三抖,转过身,开心得快哭了:“你被侯府赶出来了?”
“……”不带这么咒人的。
吉祥不悦地撅嘴,始见老爹不似平常神色,那几个看见她的伙计,也一副见鬼的模样。
吉祥眉心蹙起:“怎么了?”
“子佩,秦子佩一大早去了侯府了!”宋老爹刚刚得到这个消息,坊主又不在家,急得快疯了,“你不知道这事吗?”
吉祥茫然看了琏瑚一眼,她们也是清早就出门了,并没听见什么动静。“她去侯府做什么?”
但凡宋老爹腿骨利落,这会儿能蹦上三尺高:“她的性子你不知?还能做什么,自然是找上门去毁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