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王掌柜面前的空地上正跪着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男的看样子约有十七、八岁,中等身材,体型匀称,面目清秀、五官端正。身上穿着一套土灰色的粗布长衣,衣服很旧,很多地方都打着补丁,但是却非常整洁,看不到一点污渍。
在他旁边的是个十一、二岁的小女孩。女孩身材瘦小,体型单薄。上身穿了件发白的红色碎花小棉衣,下身是一条深蓝色粗布棉裤,棉裤的膝盖处打着两个大大的补丁。在女孩充满稚气的小脸蛋上挂着两条清晰的泪痕。
女孩依偎在男孩身边,一边哭一边不停地将身体往男孩身上靠。男孩虽然没有哭,但一双黑溜溜的眼睛却装满了哀求和恐惧。
卢盛文从二人的长相与亲密程度上判断他们应该是一对兄妹。看他们穿戴得如此落魄,神情又如此憔悴,应该不是本地人。但也不像是外地流串来的叫花子,因为他们的衣服虽然褴褛,却没有蓬头垢面。
卢盛文想不明白这样两个人为何会惹怒王掌柜,又为何会跪在隆昌的房间里?他站在人群后面看了一阵,之后才拨开众人走了进去。
王掌柜见卢盛文进来,立刻收敛了骂人的气焰和脸上的表情,但是余怒依然未消,嘴巴还在说个不停,非要拉二人去见官。
一旁的陆鸿翔放下手中的茶杯,笑盈盈地说道:“本官在此,王掌柜有何冤屈尽管呈报上来,本官一定为你做主。”
“陆大人,您就别拿我开心啦!”王掌柜苦着脸说道,“不怕大人见笑,我做生意这么多年了,在这个行当里也算是小有名气,可没想到会栽在两个小兔崽子手里,让他们把我给骗了。”说完又狠狠地踢了男孩一脚。
卢盛文连忙拉住了王掌柜,把他按在椅子上,让他坐下慢慢说。
“哦,原来是他们俩毁了王掌柜的一世英明啊,难怪你会这么生气。”陆鸿翔继续笑着打趣道。
王掌柜从鼻子里发出一声长长的粗气,“我原来以为,不论是做人还是做生意,只要不贪便宜,就肯定不会上当。所以这么多年来,我从来不去贪别人的便宜。可万万没想到,不贪便宜只做好人也同样会受骗上当。”
“此言差矣,”陆鸿翔打断了他,“不贪便宜和只做好人是两回事,二者不能等同。”
王掌柜知道陆鸿翔素来喜欢玩笑,便没再理会。他继续说道:“难怪现在人和人之间越来越不互相信任了,都是被你们这些骗子给害的。”说完狠狠地指了指了一下地上的兄妹二人。
“大概是五天前的一个傍晚,当时天蒙蒙黑,我去码头送金陵的左掌柜,回来的路上飘起了小雨。我想早点赶回隆昌,就一路低着头往前走。快到南门拱桥的时候,被一个男孩给拦住了。
他告诉说:在前面桥洞底下有个卖菜的小姑娘,也不知是谁买了小姑娘十文钱的菜,又说身上没带钱,要回家取,之后就再也没回来,害得下小姑娘一个人在桥下苦等。
小姑娘因为没拿到钱,也不敢回家。眼瞅着天就黑了,又下着小雨,他就想让我去冒充一下那个买菜的人,把钱给小女孩送过去,好让她早点回家。说完他就给了我十文钱。
当时我就有点纳闷,我问他‘你为啥不自己把钱送过去?’
他回答说:‘送过了,可是小姑娘不收。小姑娘说买菜的是个中年大叔,所以她一定要等大叔回来。’
我心想:如果真能让小姑娘早点回家那也是在做好事。于是我接过男孩手里的钱就去了桥底下。
等我把钱交给小姑娘时,没想到小姑娘告诉我说:不是十文钱,是一百文钱。
当时我就有点纳闷,本想再回去找男孩问问清楚,可谁知他又跑了老远,怎么叫都不回来。
因为我也急着回家,所以就不想再折腾回去了,心想‘不就是一百文钱吗?人家年轻人都能舍下十文钱,我有什么舍不得的?再说一百文钱实在也算不了什么。’于是我就自己掏了九十文钱补给了小姑娘。
原本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可万万没想到,今天傍晚我路过北门兰桥的时候又被这小子给拦住了,还说了和那天一模一样的话。
可能是我今天没戴斗笠的缘故,他没认出我来。可我一眼就把他给认出来了,当场就被我抓了。那小丫头一看我把他给抓了,自己也连哭带叫地跑了来,我干脆把他们二人都带了回来,等问明白了,再一块送进衙门去。”
听到这,陆鸿翔就笑着说道:“没想到两个小骗子竟骗倒了老掌柜。可惜了老掌柜的一世英名。”
“您就别跟我开玩笑了,”王掌柜带着哭腔说,“这要是让别人知道了,还不得笑掉大牙啊!我这‘掌柜’以后还怎么当啊!”
卢盛文也觉得又好气又好笑。他偷偷望了一眼苏云卿,发现她并没有笑,而且听得极其认真。
卢盛文遣散了门口看热闹的众伙计,然后对着跪在地上的二人说道:“小小年纪不学好,专门去干骗人的勾当,难道父母就是这么教你们做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