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小时候可不是一个爱哭鼻子的小孩。”他这句话说的莫名其妙,毫无头脑,眼前却逐渐起了一层薄雾。
在十岁那年,他接下了那个巴掌,觉得头震欲裂,耳边嗡嗡鸣叫,却没有冒一滴眼泪。
父亲冷哼:“这样没用,做我的儿子,你怎么配!”
他倒想一直称职,成为符合父亲心中满意的优秀模样。可不管怎么努力,换来的,都是冷漠与严厉。
父亲没有限度的期望,他才明白,人上人真的不好当,或者说,言家是儿子不好当。
突然,一小捧泥土被砸到言之庭身上,滑落了,粘在毛衣上。
时沐笑,温和的声音:“喂,不爱哭的小朋友,你哭什么?”
他诧异,手指摸上脸,竟摸到了是湿润滚烫的泪。
时沐似乎听到什么笑话,笑出了声:“明明哭了啊!”
然后起身,走到他身旁。轻弯下腰,捏起袖子抚去他眼下的泪珠,轻柔缓慢。山水染画了眸子,星星点点。
言之庭一动不动,仍然支着手,撑着身子,时沐衣袖淡淡的清香萦绕在他的鼻尖。
“大男子汉,害不害躁啊?”时沐嫌弃的语气,却是轻声说道。
女孩的手被轻握住,指尖的冰凉刺痛了她的心时间,她微征。纤细的指被一根根包裹。
言之庭的目光晦涩难辩,轮廓却越发清晰,凌厉好看。他握着时沐的指尖,笑了,看着时沐清亮亮的眸。
他隐晦着目光,半响,轻声说:“小沐,我想逃,但是逃不掉。”
时沐笑,任由他握着,也不抽离,声音温和如水:“那你先准备好,等那天可以逃走了,也带上我好不好?”
她正好也想看看世界到底有多大,她才能够如此渺小。
言之庭无声笑开,如同花魇,枝瓣伸展,细细铺开:“你要是走了,奶奶怎么办?”
对啊,难道留奶奶独身一人?这她做不到。
时沐忧着眉,碎发垂在肩头,露出红彤彤的小脸,哈出口气,并肩与他坐下:“嗯……那你以后去哪里,告诉我地址,记得给我写信,有时间回来看看就行了。”
半响,言之庭点头,看不清什么表情,没出声。
她小声嘀咕:“你吃了我那么多饭,这可不过分吧。”
坐久了,脚有些麻了。时沐站起来蹬了蹬腿,拉起言之庭:“走,回家吧!”
夜色醉人,弥漫的灰,无尽的黑……
——
这一晚,时沐躺在床上,翻来覆去难以入眠。
她下床,在黑暗中摸索,走到窗边,“嘶溜。”拉开窗帘,清冷的月色瞬间扑入室内,化作落在地板上的光线。
从窗内,可以看见隔壁阁楼。窗户紧闭,窗帘紧紧拉住。一片安静。
今天面对言之庭时,她尽量和平时一样,装作轻松自在。可掩下的,是不知何处而来的心疼。
时沐温软了眉眼,手轻轻搭在窗沿上,指尖留存着冰凉的温度。
言之庭说他想逃,其实当时她的心微颤了一下,难道这里对他而言,没有一点值得留恋的吗?
可细细想来,他们不过认识了多久?久到值得为了她放弃什么。时沐的心里是不舍的,可没有劝阻的理由,她也无力改变别人的想法。
若是这样的生活他真的受够了,时沐又有什么理由让他继续留在这样的对他而言的地狱里?
“想走就走吧。”时沐轻声吐出,对着那家窗户。
她打了个寒颤,有些冷了,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穿的还是睡衣。黑发随意散落,脖颈纤细洁白。
她搓了搓手,关上了窗,将自己紧紧包裹在被子里,蜷缩着身子,呼吸渐渐平静。月半的月亮,又大又圆。
一夜无梦。
谁想成为谁的命数,谁又想走进谁的心中。
那晚,少年奏响乐章,女孩白裙微摆。他笑,水意漫然,黑发落在额前,柔软的指缓缓落下。这是为她而奏的曲。
女孩搁着下巴,净白无暇,安静地坐在琴边的地毯上,露出的脚踝纤细白皙。她回望着男孩,静静地聆听,一双眼眸如同墨染,细细晕开。
落地窗外,细垂的柳条,随风淡淡飘扬,不知是黑夜还是白天,陷入了寂静无人的梦……
细碎流年,无边渲染,草长莺飞。小小的红线,恰恰落在他的手中。他抬头无处寻找,于是她来了。
到底是际运,还是为了,救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