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些天无人打扫,吴府的园子积起了落花,添了几分杂乱。 远空一声雁鸣,一只灰雁在赏花亭上方盘旋几圈后,落在了赏花亭内。 聂青折走进赏花亭,抱起那只雁:“怎么,你想念岩城了?” 灰雁张喙鸣叫了一声,似是在回答他。 聂青折轻轻拨开灰雁足边的羽毛,只见雁足上系着一只短小的竹筒。 聂青折取下竹筒,捋捋灰雁的羽毛,将他抱到赏花亭外。他双手轻轻一托,灰雁凌空飞起,在聂青折头上转了几圈后,消失在天际。 聂青折打开竹筒,里面是一张纸条。他看了看纸条上的字,又将纸条小心翼翼折好,放回衣袋。 重新坐回赏花亭里,他呆呆看着亭外的梅花树。 “我听说,吴府有岩城最好看的梅花。”他喃喃自语,随即又摇摇头,站起身,伸了个懒腰,“今年,或许也来不及看到了。” 他轻轻笑了笑,走进了里屋。 庭院一阵风过,树枝轻轻晃了晃。一个白色的身影闪入梅花林中,又消失在吴府的长廊上。 白影之后,另一个身影也随之闪入,毫无声息跟在后面。 聂青折走进屋子,正要关门,突然,一阵凌厉的剑气卷着风直向聂青折而来。 聂青折闪躲之时,却听一声清脆的金属摩擦声,那柄轻巧的短剑在空中转了个圈,掉到了地上。 刹那后,一根细小的银针也掉到地上,发出很轻很轻的叮声。 窗外一个白影闪过,待聂青折冲上前,白影已消失无踪。 聂青折叹了口气,说:“柳月,你下来吧。” 柳月旋身落到聂青折面前,冷冷看着他。 “为什么救我?”聂青折说。 柳月不屑地看向一边:“我发现陆府周围有人窥视,一路跟踪到此,没想到她却是在跟着你。我见她想杀你,就顺手救了你。” “你与我并我恩怨,怎要插这一手?”聂青折笑了笑。 柳月一个翻身进了屋内:“你一直跟在夫人身边,一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现在又有人来杀你,我对你十分好奇。”她走进屋子,捡起地上那把短剑。 她一转身,拿剑直直指着聂青折:“你为什么要一直跟在夫人身边?” “我是吴将军的人,现在吴将军不在了,我不跟在大小姐身边跟在谁身边?”聂青折无奈将手抱在胸前。 “为什么这个白衣人要杀你?”柳月又问。 “你问我,我又怎么会知道?”聂青折走到柳月面前,抬手用指尖弹了弹剑锋,“这剑上还抹了毒,看来是非置我于死地不可。” 柳月听罢收回剑,拿出一根针,用针头轻轻敲了敲剑锋,那针尖霎时变成了发亮的乌青。 柳月冷笑道:“看来他真的想要你的命。” 聂青折若有所思托着下巴,说:“你都知道谁要杀我了,不打算告诉我?” 柳月抬头看着他:“若你有丝毫对陆府不轨的意思,我会赶在他之前杀了你。” 说完,柳月拿着那把短剑,走出屋子,跳上屋顶,又纵身跃到另一个屋顶,往陆府的方向回去。 聂青折关好门,又看看那被剑划坏的门棂,心里一阵闷,拧了拧眉。 “看来,我想再多住一晚,也是奢望。” 柳月拎着短剑,从一个屋顶跃到另一个屋顶。 忽然,她见到前方的房顶上站着一个白衣蒙面的人。那人身形瘦小,正是在吴府试图刺杀聂青折的人。 那个人看上去是在等她。 “柳月姑娘。”那个人缓缓开口。她的声音十分细,十分轻软。 柳月跳到白衣人身前的房顶上,两人之间正隔着一条小巷。 “柳月姑娘方才是何意?”白衣人开口,声音依旧细柔。 柳月看着面纱之上那一对流转的美丽眸子,那眸子她认得,那是公孙绎身边娇弱可人的爱妾言言。 “王爷竟舍得让你去帮他杀人。”柳月说。 “柳月姑娘见笑了,言言不过是想帮王爷分忧。”言言双手垂在身前,依然是一副乖巧可爱的样子,“只是言言不明白姑娘方才为何要插手?” “我也在吴府生活了近十年,王爷要在吴府杀人,我看不过去罢了。” 话罢,柳月抬起手,将剑扔了过去。言言扬手接住,将剑插回剑鞘。 言言轻轻笑了笑:“谢姑娘还剑,只是姑娘阻止了我的刺杀,我倒不好向王爷交代了。” “王爷那么喜欢你,又怎么会怪你。”柳月笑道,“那聂青折我也很是不喜欢,只要你告诉我,王爷为什么要杀聂青折,我就帮你完成任务,如何?” 言言摇摇头:“不必,我想对王爷来说,已经没必要杀他了。” “为何?”柳月问道。 “若柳月姑娘诚心想知道,不如同小女子一起去见一趟王爷。”说完,言言纵身一跃,飞快向皇宫的方向而去。 柳月愣了两秒,飞身跟了上去。 陆煜回到陆府的时候,吴歌正在杏花树下,一脸担忧地走来走去。 “阿歌。”陆煜唤了唤她。 吴歌见陆煜回来了,急忙跑过去,担忧道:“你没事吧?” “放心吧,我安然无恙着呢。”陆煜笑了笑。 “公孙绎没有为难你?”吴歌问。 “我没有见到公孙绎。”陆煜说,“二皇子殿下很好,皇宫看上去也和以前没有两样。或许公孙绎还没有掌控皇宫,也不敢见我。” “那你跟二皇子殿下说了么?你提醒他公孙绎心有不轨了么?”吴歌追问。 陆煜摇摇头:“二皇子殿下性格单纯,在宫中又没有可信任的势力。我怕直接说了,他会冲动行事。” “那我们该怎么办?”吴歌问。 “我会继续找太子,也会时刻关注皇宫中的任何变化。”陆煜说,“不说了,我现在得回营,军中很多事还没有处理。” 吴歌说:“我也去。” 陆煜看着吴歌:“军营里条件不好,你去了也是受苦。不如你就留在陆府,我会多派人把守。” 吴歌摇摇头:“我不喜欢整天在府里白白担心又什么都做不了的日子。”她又拉拉陆煜的衣角,装出一副委屈的样子,“你也带我去嘛。” 陆煜一愣,摸摸她的脑袋:“阿歌竟然都学会撒娇了。也好,你在身边我也更放心,只要你不觉得辛苦。” 简单收拾了东西,吴歌骑上马,和陆煜并肩一同去往城外。 黄昏里,吴歌回头看,息云山下的岩城,那些熟悉的街道,在金色的光晕里飞速倒退。 忽地,一阵轻风掠过,一个人轻巧地落在陆煜的马背上。 陆煜的身子往后一沉,他无语了片刻,没有回头,道:“聂青折,你踩到我衣服了。” “早上我还在想,你又乱跑。”坐在军营主帐中,吴歌说道,“你还真是闲不住,大夫说的三天这才过了两天,你就城里城外窜来窜去。” “我实在不习惯整体躺在床上。”聂青折说,“再说了,大小姐去哪,我就去哪。” 陆煜掀帘进来:“也好,你的伤还未痊愈,是该留在这儿养伤。” 聂青折看着他道:“难得陆将军这么关切本少,受宠若惊啊。” 陆煜将佩剑放在剑架上,说:“你为了保护太子受伤,我自然要关切一番。” 聂青折撇撇嘴,嘀咕道:“就不能真心关切一下么。” 陆煜回过头来,从衣袋取出一个陶瓷小瓶,递给他:“这是二皇子殿下赠给我的,对刀剑伤很管用,你拿去用吧。” 聂青折有些讶异地接过那瓶药,笑道:“多谢陆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