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小姐她怎么了。”温笙远问。
蓉紫说:“四小姐醒来就一直哭,奴婢问她什么她也不说,还请老爷夫人去瞧瞧吧。”
沈氏推推温笙远:“应该不是什么大事,你去忙你的,我去看孩子就行。”
温笙远道:“都及笄的丫头了,动不动就哭鼻子多不像话,你好好说说她。”
可这话毕,男人抬脚就想往双袅阁走,“我还是去看看小丫头吧,晚些去寺里也无妨。”
沈氏无骨的柔荑将他拉回来,“怎的行,怎可因为淼儿耽误了你上值,有我和婳儿在还不够?”
温笙远想了想,道:“好吧,那我先走了。”
“快去吧。”
温笙远走的时候,频频回头望沈氏,看着她接过丫鬟递的紫铜小暖手炉,匆匆往双袅阁去了。
沈氏不发病的时候,气色看起来是不错的,大夫也说了,她那病,要多走动走动,即便再冷的天儿也最好不要一直居在屋里。
思及此,等身影彻底没了,温笙远收回眸,脚步才快了些,往外院走。
*
沈氏走到门口,就闻见小女子啜泣的呜呜声儿,柳叶细眉蹙了几分,被芙蓝扶着往里去。
进了内屋,床上裹在大褥子里的小姑娘见了她,伸出一双细胳膊来,满脸都是泪痕,“娘。”
“怎么了你?怎么哭成这个样子?”沈氏走到床边坐下,她甫坐下,小丫头片子就裹着褥子蹭进她怀里,小脸贴到她胸口上,要不是人儿都好生生养在府里,院子里外都聘了护卫守着,都要怀疑小丫头昨晚遭了什么委屈。
温婳半路差点踩滑雪,比沈氏晚一步赶来,一进来,就听见她那娇气的四妹妹呜咽地在她们娘亲怀里说:“娘,我做噩梦了。”
温婳竟觉得有些好笑,在旁边的椅子坐下,“做什么噩梦了,说来给你阿娘和三姐姐听听?”
温淼抬头看温婳一眼,脑袋缩回去,在沈氏怀里蹭了蹭,颤着声说:“我梦见宁熹侯小世子爷想娶我,香云县主找三姐姐去打马球,本来开开心心的,可画面一转,一大群官兵冲进我们家里,在爹爹书房的地库里查出好几袋盐,他们说爹爹贩卖私盐,把爹爹抓了起来,爹爹……爹爹被砍了头,大哥哥和二哥哥被流放,我和三姐姐被送去教坊司,而娘你……你、你病死了。”
温淼越说声音越抖。
温婳被逗乐。
沈氏哭笑不得,拍拍温淼的小脑袋瓜,“梦是反的你不知道?”
温婳道:“是啊我的好妹妹,宁熹侯府的小世子?这可是咱们家高攀不上的人物,你怎的会梦见他。还有那香云县主,她从来只与宫中的公主或者是国公府侯府的贵女们来往,断是瞧不上你姐姐我的,又怎会邀我去打马球呢。”
“可是这个梦太真实了,就像真的发生过一样。”温淼在沈氏怀里抬出头,泪滢子还挂在漂亮的眼睛里。
沈氏用手绢给她擦擦脸,“梦还能是真的?被梦吓成这样,你还是头一个,等嫁出去了,你是要被婆家笑话的。”
温淼小脸贴回去,“娘,我才不要嫁人。”
沈氏笑,“怎么,你还想让你爹爹养你一辈子啊。”
温淼噘嘴,“不可以吗。”
“可以是当然可以,但我和你爹爹早晚会离开你,你嫁了人,那个人能陪你到老。”
温淼吸了下鼻子:“那我要找上门夫君!”
沈氏忍俊不禁:“你怎么会冒出这种想法?”
温淼小脸蛋在沈氏怀里蹭,“如果找上门夫君,是不是就可以和阿爹阿娘住在一起了?”
沈氏哭笑不得:“话是可以这么说,可是……”
“娘,我就要找上门夫婿嘛。”温淼嗔嗔地撒娇。
温婳笑道:“阿娘,要不就依妹妹的意吧,爹爹是大理寺少卿,朝中从四品大员,妹妹又生得娇美,还愁给她找不到一个合心的上门夫君吗?”
沈氏无奈,只能暂时依了这胡想到一块的两姐妹,揪住温淼的小鼻尖道:“好好好,娘和爹爹给你找上门夫君。”
“阿娘最好了。”温淼往沈氏怀里拱。
*
噩梦带来的心理阴影,在沈氏的抱抱下,过不久就褪去了,温四姑娘见了厨娘送来的羊奶酪和透花糍,小脸儿见了笑,怎会还记得昨晚上纠缠她的梦。
除了她,谁也没将这怪梦当回事。
几日后,府里来了个不速之客。
人到访的时候,温淼正守在炭盆边,捧着一本医书看。
自沈氏被病魔缠身,温淼就开始看医书,她总觉得是那些大夫无能才治不好沈氏的,这本医书是一个少年留下。
说是少年,可这少年说他已经活了上百岁了,只不过是返老还童,起初温淼不信,吹牛皮谁不会吹,直到她看见那少年救活一只被猎狗咬死的兔子。
少年曾是一介乞丐,脏兮兮地睡在他们家门口,温笙远下值回来看见,不仅没赶走人,还叫家丁收留了那少年,让他在府里领了一份差事。
有次温笙远得了风湿,少年很快就将温笙远治好,温笙远十分感激,尊称他一声小先生,少年跟他们一堆孩子玩不到一块,却是能同温笙远谈古论今,有次温笙远带他们几兄妹去踏青,也带了那少年,就是那日她亲眼瞧见少年将死掉的兔子救活。
后来少年突然没了踪影,府里的管家还以为他是装可怜潜伏在府中的小贼,可府里一样东西没少,就是人没了,温笙远却没让人去找,并告诫他们几兄妹,就当做温府从未出现过这么一个人,有人问起,也不要说。
这本医书的文体非大宣语,而是梵文,认不得这梵文的人看,就像看一堆蚂蚁,密密麻麻的,但温淼看得懂,因为那少年教他们几兄妹识过梵语。
温汀墨聪颖,但对梵文并无兴趣,温汀显既无兴趣又没天赋,温婳喜弄琴棋,也只是凑个热闹学学,倒是温淼腮帮鼓鼓地啃着少年买的花饼,能把他说的十句里听进八句。
“小姐!小姐!”蓉紫小跑进屋里。
温淼抬头,“嗯?”
蓉紫却不说话,跪坐到她旁边的软垫上,细细地看她那张微胖的小脸。
温淼摸了下自己的脸,眨巴眼,“我脸上用东西吗?”
“不是不是。”蓉紫看着她。
温淼脖子往后缩,“那是怎的了?”
蓉紫掩嘴笑了声:“小姐,您知道谁来咱们府上了吗?”
温淼放下手里的书,“谁来了?”
蓉紫没说话,卖了个关子,“你猜猜?”
“你不说就算了,我哪猜得着啊。”温淼去抓矮几上的红豆包。
刚咬了一口,蓉紫说:“媒婆上我们府里来提亲了。”
温淼啊了声,“可是三姐姐已经许了余家大郎了。”
蓉紫说:“不是给三小姐做媒,是给您!”
温淼爪上的红豆包掉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