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章一来,校园的气氛明显变了。上课的时候还有人在讨论陆章这次来的目的是什么,是不是要开一次讲座,陆教授讲课的机会可不多,到时候肯定会挤破了头。
屠鹭听着教室里的喧闹声,皱着眉看向窗外。不知道陆章又在搞什么鬼。
中午的时候,她收到一条来自陆章短信。短信上是一个地址。
办公楼303办公室。
屠鹭的指尖在屏幕上摩擦了一下,眸光闪了闪:“中午我不和你们出去吃了,临时有事。”
正准备补妆的三个舍友齐齐一愣:“什么事连饭都不吃了?这顿饭可是咱们事先说好的,你前段时间请了那么长时间的假咱们还没好好聚一聚呢”
屠鹭没说话。吕丽丽赶紧往她手机上一瞄,就只瞄到了一个303,不由得暗道这一串数字怎么这么像是教室?大中午的不吃饭去教室干什么?
她想了又想,在屠鹭冷淡的脸上转了一圈,和剩下的两个舍友对视一眼:“能让头儿这么着急的能是什么事啊?”
“终身大事呗!你们还看不出来吗?头儿满脸写着重色轻友,也许在教室里有哪个学长或者小学弟在等着呢”
三个小姑娘调笑,屠鹭要怒不怒地连续拍了她们三个的头:“我脸上写的是关你屁事,赶紧给我让路。”
将几个舍友的声音关进门内,屠鹭快步走进办公楼。
办公楼离宿舍并不远,这个时候学校里的大部分学生都在吃饭,因此也没几个人见她进了办公楼。退一步说即使见到也只会以为哪一个老师有事找她,哪能想到是大教授陆章。
然而即使直到是这样,屠鹭还是免不了有一点心虚。
来到303前,她深吸一口气,敲响了门。
清脆的声响在走廊里回荡,她抿了一下唇。
片刻,陆章道:“进来。”
话音刚落,她就推开了门。随着“吱呀”的一声,办公室的门缓缓打开,一声脆响似乎惊扰了幽静,在耀眼的阳光下,空气中金黄的浮沉缓缓翻滚,混合着书香、檀香的气息缓缓飘向屠鹭。
窗下的办工桌前坐着一个男人。
白色的外套搭在椅背上,他只着一件白色的衬衫,骨节分明的手按着一本书,长睫低垂目不转睛。阳光透过衬衫,勾勒出挺拔而又劲瘦的身形,半边身体似乎快要融化在阳光里,只有一头蓬松的乌发格外显眼。
恍然间,眼前的人似乎与过去那个少年重叠。她在外玩闹回家回得完了,挨了母亲的骂。气鼓鼓地一推门,就看到他穿着恤衫坐在她的桌前,清瘦白皙,听见声音微微一转头:
“你回来了?”
“你来了。”同样清朗但更低沉的嗓音传来,让屠鹭很快回神。陆章摘下眼镜,勾着嘴角看她。
同样的表情,但此时的陆章更加成熟,如果说年少的他即使心中再有沟壑也掩藏不住眼中的笑意,那么现在的他即使是笑着,眸中也古井无波。
小狐狸变成老狐狸,越来越不好对付了。
屠鹭走到他的桌边,挠了一下眉尾:“我过来了,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她直板板地站在他面前,不像是前来赴约的前女友,倒像是一个犯了错误被老师拎到教室里梗着脖子不服输的学生。
陆章将书放好,转过身面对她,一看见她这样忍俊不禁:“你这样让我怎么说?还是你真把你当成我的学生了?”
屠鹭耳廓发热,她抬脚勾了一个椅子过来,坐在他面前:“你是b大的老师,我是a大的学生,咱们两个不属于同一系统。不要痴心妄想。”
陆章眸光一闪,意味深长地一笑:“有你这么个学生,你的老师恐怕会很头疼吧。”
屠鹭才不管他的揶揄:“上次来是因为研讨会,这次来又是因为什么?”
陆章笑了一下,道:“a大和b大的合作。我只能保密。”
嘴巴倒还挺严,屠鹭扬起下巴问:“那你准备什么时候走?”
陆章倒也没有说什么她要赶他这种矫情话,微微向前倾斜身体,笑着看着她:“下午走。所以我特意申请一间办公室休息。”
他中午本不用休息,仅仅一个小时的时间为什么要申请办公室,不言而喻。
他的气息凑过来,没有眼镜的遮挡轮廓更加清晰,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睛此时像是被阳光点上了光,熠熠生辉。
屠鹭的喉咙一动,下意识地后退一点:“那就是还有快一个小时的时间?你为人师表最好不要浪费我们学校的资源。”
“放心。”陆章的声音低了下去,澄澈的眸子微微变暗:“我不会浪费。”
同样的话,在各自的嘴里变成了两个意思。
她骂他公器私用,浪费资源。
他回她事已至此,珍惜时光
两人对视,空气中的浮沉都似乎放缓了速度,晶莹地落在两人的面前。
屠鹭明明离他很远,却觉得退无可退。他缓缓伸出手,拽住她的椅子慢慢地向他的方向一拉,屠鹭一顿,觉得自己像是乘在飘忽的船上,有人把她从海上拉回,迎接她的不是洒满阳光的海滩,而是深不见底的幽暗。
她内心一动,按住了他的手。然而此时两人的膝盖相撞,呼吸相闻。
陆章勾唇一笑:“不用怕,我毕竟是b大的老师,不会对a大的学生做什么。”
屠鹭挑高眉梢看着他,明显不相信这个斯文败类。
“这次来其实只有一件事”陆章看着她,目光穿透浮沉也像是穿透回忆,轻声道:
“下个月就是你的生日。”
屠鹭猛地一怔。他清朗的嗓音就好像是一记洪钟,瞬间把她送到了那个炎热的夏天。
屠父想要搬家,然而远在省城参加竞赛的陆章在一个雨夜拦下了她。两个人隔着窗户,隔着雨隔绝着一切接了一个轻轻的吻,如同细雨般若有似无的吻。
第二天,她撒泼打滚就差要上吊,终于把这件事给拦了下来。母亲也劝父亲,临近高考,如果冒然换地方一定会让她分心。
于是她成功地留了下来。为了给家长和未来一个交代,她让陆章当她的补习老师,成功说服父母把他请回家里来。
于是两个第一次戳破心房、打破隔阂的少年人,拘谨地、暧昧地、装模作样地坐在她那个小小的书桌前。
无论是讲题时对视的眼,还是偶尔碰触的指尖,都是隐秘而又痛苦的体验。而那个雨夜的不算是吻的吻,像是一个冰冷的火苗,只等着一个艳阳高照褪去所有束缚,在一瞬间变成大火燎原。
在离高考只有三天的时候,一个午后。屠鹭做数学题做得睡着,门外的母亲在走走停停准备做午饭,她被声音吵醒。一睁眼,就看到陆章也学着她趴在对面,视线低垂,声音和缓而又带着无法言喻的意味:
“明天就是你十八岁的生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