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第一次和男人同床共寝本就十分忐忑,现在这可是个脾气残暴的,就怕这贴着的手臂突然又出现什么动作让她再次措手不及。
她突然想起被劫持那日的恐惧,面对男人,她实在太过弱小。
要拼力气,她显然不是他的对手。
她有点发抖,轻轻地挪了下身子,往里再靠了一些,彻彻底底贴在了榻板上。
“玥儿,你是不是怕我?”
红烛火光下半明半暗的空间中传来赵泽一句话,他早就发现了她的疏离。
今日她和往常有些不同,以往总是笑颜的人,今日面上只有担忧。
章一玥听到赵泽的话,仔细想了想,他是个王爷,身份不仅高贵,手握着生杀大权,人还是个阴晴不定的,并且自己也算得罪过他。
思及此,不擅撒谎的章一玥低声如实地答了话:“是有点。”
赵泽有点失望,他只是希望她在自己面前像以前一样明媚,若是有什么危险自己能像上次那样保护她,从没有想过有一日她会惧怕自己。
“是因为我是六王爷?”
连问话的语气都有些低落。
章一玥凡是跟他讲话必然三思,又想了想,回答道:“可能是吧。”
心道:“你毕竟不是我认识的侍卫,你要是侍卫,或者李暮斌那种纨绔子弟什么的跟我差不多的身份,我还怕个什么?你可不一样,你有生杀大权不说,那些传言里的事情,多少应有三分真实。别说三分,就是一分,也够人怕的了!”
失落的赵泽沉默了一会,从被子里伸手过来,将章一玥的手紧紧握住。
章一玥身子不自觉又被这突然的触碰吓地一动,下意识就要将手往外扯,可赵泽的力气实在太足。
“您能不能放开我?”章一玥又扯了扯手,开口问道,半夜三更被人握着睡觉,怎么睡得着?
赵泽没有放开她,反而说道:“我们可是夫妻。”
“可您这样我不习惯。”
“我只是想牵着你。你不用怕我,在你没有同意之前,我不会对你做什么。”
“您说真的?”
“嗯。相信我。”
章一玥不知道该信还是不该信他。
若他是自己认识的那个陆泽,她或许是可以信他的,那人虽然冷冰冰,但确实曾经给过她一些安全感。
可是现在她总是将两个人融合不起来,自从她知道他的身份开始,她就觉得他和她认识的不太一样。
准确说从他回来邑都第一日起,他就不一样。
一种很浓烈的距离感。
一方面自己以前听过很多六王爷的传闻,对六王爷本就有点恐惧。
二来十几年来在章府被人冷落和放养惯了,造就了她习惯自在,最讨厌谁强制给她制定规则,若让她按嬷嬷们教育的规矩当一个皇家的提线木偶人,她自知自己很难做到。
连她喊他的名字现在都不敢,前日她只是无意叫了一声他的名“泽”同样的字,皇后那种天家怒颜就要把她吃了似的。
她虽然在朋友面前跋扈,在弟弟面前嚣张,那是因为她知道他们不会抛弃她,而且她的无礼从来不曾超越界限,她比谁都珍惜自己想去珍惜的人。
说到底她是个很胆小的人,怕失去的东西很多。
外在爽朗热情,内心又敏感脆弱。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就被赐婚嫁了过来,她本就想找个普通人过个不咸不淡的日子。
她爹中了状元后就对糟糠之妻不闻不问,她清楚地知道权力可以腐蚀很多美好的东西。
若不是顾念那跟她没有多少情感的章家一家大小,她还真想拒绝了这门赐婚,双手一摊彻底不嫁,在家里做个坐吃山空的蜉蝣。
所谓的高高在上的地位,她不仅不想要,甚至潜意识里有点讨厌。
这种所谓的地位又带给她什么?
目之所及,她先是连外祖母家的自由都控制不了,后面还可能因为一些她无意的行为搭上别人的和自己的命。
她是个胆小鬼。她怕这些。
她不得不承认她还是希望他是个侍卫的,至少一个侍卫的真心,比一个手握生死的天家之人的权势更珍贵。
中秋那日她虽然没有回应那个侍卫,她虽然知道自己还没有心动,但那个“一生一世”却让她很向往。
皇家呢?呵,真心?这不就活生生骗了自己几个月么?连身份都是假的。
万万没有想到,一个多月不见的侍卫再次出现,摇身一变成了王爷。
她明明三番四次问过他关于六王爷的事,他都毫无回应。他明明有很多解释他身份的机会,他都没有。
她从最开始见到他的惊喜,变成了对他身份的震惊,又变成了嫁给他被他报复的忐忑,再然后变成了被他欺骗的失落。
想来想去,都感觉自己又蠢又有眼无珠。
被一个人玩弄于股掌之间的感受实在不好。
她心里泛起一丝不知哪里来的委屈,眼睛有些湿润,趁他握地没有那么紧的时候,迅速抽回了自己的手。